内阁的名声很大。 在不远处的东华门下唱名,然后入阁办公,是明朝天下读书人的最终向往。但是也只有居于此间的人才最清楚,内阁的办公的环境有多么差。 现在的内阁就挤在文华殿对面紧靠着会计门的一段宫墙下面。 南面是高大的宫墙,终年没有阳光照射的房间,即使是在夏日中午,里面也需要点上蜡烛照明。狭小的通道两边是八间不大的房屋,平日里,七八个阁员,三十来个文员就挤在这里面办公。 朱由检一掀起来门帘,刚走进去。 豁! 夏日屋后闷热的天气,加上衣服鞋袜的臭味、每个人身上的汗酸气,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饭食发酵的味道,这些气味在高温的加持下,几乎都固化成了实质。 朱由检就这么掀起来门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好紧跟在后,举着门帘子的大太监吴直聪明,赶紧圆场说: “皇上,这屋子里面的人太多,要不让大家出来行礼?” 解救了屋子里面大眼瞪小眼的一杆刀笔吏们,也救了朱由检一命。 早就有工部的把皇城舆图平铺了出来。 “朕的意思。”朱由检不等到这些人说话,节奏太缓慢了。 “从南华宫到南膳房这一片就全部拆了,中间就保留一个光禄寺就行。” 听闻此话,众人要反对也觉得奇怪,毕竟皇上要拆的是自己家的地方,按照道理来说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要赞同也觉得奇怪,为了给内阁拆出来一个地方,这就把几乎和内皇城一半大小的面积拆了。 工部倒是谨慎: “也是不行,就是距离皇上有点远,同时晚上内门一关,也不好往来。” “那倒是无妨,一则新内阁修好之后,也给朕留个大书房,朕有事的时候就过来。”哎幼,户部之流的已经开始准备歌功颂德了,这是明君啊。 朱由检摆摆手制止了这种无趣的行为。 “问皇上,这些地方全部给内阁使用?”这次问的是毕自严,他从来不多操心,只是不了解皇上是不是对建筑大小和花费多少完全没数。 朱由检摆摆手,“光禄寺两边先空着,另有用途。另外,今天都在,内阁也做一个拆分。”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这位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先是无所事事了几个月,然后又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干活。清理了内务,压制但是没有打死阉党,亲近了军方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不知道今天又要搞什么事情。 对了,行为上也是越发的粗鄙。这倒是不奇怪,别人太子都是成十年的礼仪训练,这位倒好,这皇位完全是捡来的。 这不你看,这又找了一个石墩坐了下来,让一群重臣围着自己站圈圈。 “内阁一分为二。一依然叫内阁,把自己的眼光给朕放到税收、民生、生产、教化之事上来。黄阁老三次上书乞骸骨,朕三次慰留。内阁事务繁杂,朕也觉得缺人,安顿廷推吧。” 朱由检没有等到他们消化,接着说: “原本用兵、征讨、防务、后勤一概事项,成立军部。也设在内阁旁边吧。” 在众人不解、震惊的心态中,朱由检继续说道: “关于军部,我尽量说的通俗一些。帝国的军伍设置、边防态势的布局、战争的发动以及战区内民生统筹,均由军部但应。重新设立后,”朱由检顿了顿, “内阁为内政之首,军部为防务之首。” 又是周延儒站了出来: “皇上此事兹体甚大,应交由大朝会三论。” 朱由检看看他: “朕以为不用。”朱由检看看他, “卿是万历四十一年状元,二十一岁便高中,以周卿家的聪慧和这十几年宦海经历,觉得大朝会现在如何?” 朱由检也清楚,这不是周延儒的问题。这已经是任何一个朝代到了晚期的通病。每一个人都习惯于将事情放在集体讨论这种形态下,要么让事情不了了之,要么把水搞混从而浑水摸鱼。周延儒估计是看到了孙承宗在现场,才有如此的提议。 搅和了浑水就像想躲清闲吗? “军部首辅不用廷推,孙承宗。” 孙老头微微躬身。 “朕知道这个位置不是个好位置,也知道你年事已高,原本应该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但国是纷扰,朕希望你能出任这个职务,给朕先顶上五年。在你当做首辅的五年,朕给你三个便利。” “五年期限,无论何地何处战败,不易军部首辅。” “五年期限,无论何人何将失职,不易军部首辅。” “五年期限,首辅以下,由你提议编制军部辅臣。” 再此之前,孙承宗只是觉得当今圣上可能是因为有信王之一阶段的体验,对国家的认识和危机的感觉要略强于被圈养在皇宫的皇帝。他也有点意识到,这位圣上应该会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增强武人在朝廷中的地位和实力。可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位皇上改变的心意和魄力会到如此的地步。 皇上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孙承宗连忙含泪下跪: “臣遵旨。” 到了今天,孙承宗身上的皇家陆军官校山长和新成立的军部首辅的职务,将这个已经快要被边缘化的人物又重新拉回到了明朝的最高政治中心。 这时候朱由检回头对周延儒说: “今天两件大事,一是内阁地点和职务变动,另一个是成立军部。以周侍郎为主,三十日内完成部会变动文书。” “对了,这应该还交由内阁下发。如无异议,朕提名周延儒入阁。” 轰,刚刚还在羡慕一头白发的孙承宗独得皇上厚重,有了能够一试拳脚的广阔天地。谁知道轻飘飘的入阁两个字,让三十岁的周延儒耳鸣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