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朔迈出正堂,才走到廊檐下,就见几人身高腿长的迈着矫健步伐进了院内,那股子利落干练劲儿,恍惚让奉朔忆起了自个年轻时。 唉,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啊! 温在恒和随行的几人上前拜见奉朔,奉朔大手一挥让他们都起来,抓着温在恒的左上臂捏了捏,笑道:“恢复得还行,到底年轻底子好!你们来得正巧,三郎前几日孝敬了我几坛好酒,说是从大食海运来的,中土罕见。我想着你们这几日会到,就等着你们回来启封呢!” 奉家三朗奉忠,现在威武军大都督独孤成翼帐下任行军司马,协理福建海防。大梁除了节度陇右、河西的柴家获有世袭资格外,其余十数边镇节度、经略均不能世袭。不过而今东都朝廷式微,渐失对边疆各军的把控。节度河北的田家在老节度使过身后,直接上奏朝廷请封田家嫡长子继任,彼时东南战事正打得火热,田家明显是趁乱逼宫,朝廷无法只得恩准。奉朔为人阔达,不拘小节,反正只要朝廷不动他,他就老老实实为朝廷镇守南疆。朝廷要是再敢动他,那他也绝非愚忠之辈,在岭南混了这些年,他奉朔如今实力非复当年的山南阿蒙。故而,四个儿子当中奉朔留了大郎奉立和四郎奉勇在岭南卫守。二郎奉强留质东都,照顾祖母,在禁军中当个小旅帅。他家二郎最是稳重,在温定方麾下憋屈的当了几年旅帅都未获提拔,虽明白是被人故意打压的,也未曾向他抱怨过。 奉朔瞧不上温定方的做派,自不会像他那般小肚鸡肠。温在恒来了,他非但没有丝毫为难,还大加重用,比他爹待他还要好。兴许是温定方良心发现了,去年把他家二郎连提几级,现今在金吾卫当差,也算混出头了。 四郎奉勇这回也跟着温在恒去交州平乱了,因立了军功在他爹面前把腰杆挺得笔直。他爹和别的边镇统帅不同,别家的儿子生来就高人一等,被奉为少帅,奉家的儿子从军要从普通兵士当起。他年纪小,在军营里混迹了两年,也才混个小对正,这回黎州之战他活捉了一名吐蕃千户,立了大功,被温在恒提为了校尉,可不要在他老爹面前抖一抖? 奉朔瞅见自家小儿子那晒得黑不溜秋的脸面和快要抬上天的下巴,哼哼笑了两声,道:“你母亲这两天正念叨你呢,没啥事就赶紧回家去吧!” 奉勇的下巴立时戳了下来,就知道! “四郎这回在黎州立了大功,若非他心细如发,差点就让那装扮成奴兵的千户跑了。”温在恒笑道。 “可不?那千户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四郎眼尖瞅见那千户靴子边上有彩光,上去一抹,好家伙,一大颗蓝宝石!那千户做奴兵打扮,见靴子露了馅,慌说是假的。四郎将那宝石别出来,对着日头一照,就识出是骠国产的珍品,当即把那千户给绑了!一审问,还是个吐蕃贵族嘞!”参军黄阿广踮起脚拍了拍四郎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行啦,我都知道啦!”奉朔笑了笑,指着冷巍对奉勇道,“好生跟着冷教头学武,能学到三五成,你就能耐了!” “末将定跟着冷教头勤加苦练,大都督且等着瞧好吧!”奉勇拱手道。 众人笑起来。 内厅茶室,奉朔与温在恒相对而坐,边喝茶边议事。因交州地偏南疆一隅,交通不便,消息闭塞,温在恒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西北的战局就发生了扭转。 “司马勤是员老将,作战经验丰富,攻下秦州足见其能力卓著。朝廷为何突然将他撤掉?临阵换帅犯兵家大忌,朝廷岂不知?”温在恒不解,垂目细思量,忽地抬起眼帘,看着奉朔,“莫非……” 奉朔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颔首道:“你应是猜到了!遥想当年佟老将军和本帅自己的遭遇,再想想司马勤,手段如此熟悉,想不叫人生疑都难!奈何空有怀疑,没有实证,天家哪里会信咱们?” “去年在凉州,以属下之所见,柴家同武威王府貌合神离,联姻未成,武威王没有筹码在手,怎会轻易出手帮柴家?”温在恒问道。 “你有所不知,柴家终究还是同武威王府联姻了!” 温在恒一愣,讷讷的问:“什么联姻?” “武威王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柴峻娶了他的女儿会宁县主为妻,两家上了一条船,他才动用自己隐藏在东都的势力,去搞司马勤!不得不说,武威王还是有些本事的,他手中没有兵权,可架不住有银子呐!他的王妃刘氏出自陇右望族,富甲一方……” 奉朔接下来的说了什么温在恒都没听进去,他的脑海里像炸了一个惊雷,柴峻娶了会宁县主,那婵儿呢?他的心狂跳不已,在奉朔喝茶润口的间隙,强抑着内心的激动,问道:“多久前的事?柴峻几时娶了会宁县主?” “至今有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前,正是他动身前往交州平乱时!温在恒已没有心思去想事情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