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臣卢象升正在京师东南郊营帐行辕内,召集宣大诸将官训话,忽闻阁臣杨嗣昌来访,忙匆匆结束训话。 当卢象升走出行辕时,阁臣杨嗣昌已然进入营地,卢象升忙把杨嗣昌迎进行辕内。 待二人坐定,他的仆人顾显奉茶以后,卢象升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学生前时与高总监分兵之事,阁老大人已然知道了么?” 杨嗣昌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老先生同高总监分兵之事,学生已然知道了。今日前来,正是有一事要告知老先生,阁下恐怕还得再分一回兵。” “什么?!” 督臣卢象升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愕,语气中更是满满的吃惊。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竟带得椅子旁案几上,茶杯中的茶水晃动不已。 同时,又有一丝丝凉意,蓦然从他的脊背透入心里。 惊愕是因为竟然真的又要再分一次兵。 有一丝丝凉意,则是因为分兵这件事,竟然真的被那个人给猜中了,卢象升不由得心下暗筹:“此子真是洞察秋毫,深思远虑啊!” 督臣卢象升回复一下惊愕的心情,缓缓坐回椅上,强作镇定的轻轻地追问道:“学生敢问阁老大人,这为何又要分兵?” 阁臣杨嗣昌语气温和的说着:“老先生有所不知,这新任的宣大总督陈方垣已然返京,皇上的意思是,叫他来统率山西镇的勤王兵马,来协助老先生奋战东虏,也可为老先生分忧。 他大概这一半天里,就会前来行辕拜谒阁下。学生这次前来造访,一来是代朝廷向老先生示以慰勉之意,二来也是把当今皇上的这个旨意奉告阁下。” …… 原来,崇祯十一年五月时,卢象升惊闻自己的父亲在回宜兴老家路上病故,他悲痛不己,连上十道奏疏,恳请崇祯皇帝准许他回家奔丧,为亡父守孝三年。 卢象升奏疏呈上以后,崇祯皇帝接连拒绝了卢象升的请求,也不理会言官的反对,将他夺情任事,没有准许他回家奔丧,而是在职守丧,为亡父守孝三年。 崇祯十一年前后,如卢象升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当时杨嗣昌亦是免行守丧在兵部任职,也起用陈新甲在守丧期间出仕。 非但如此,崇祯皇帝还根据杨嗣昌的举荐,调任卢象升为兵部尚书,以原宣府巡抚陈新甲接替卢象升的宣大总督职务。 由于陈新甲年初时,已回四川老家奔丧,来不及接任宣大总督之位,所以卢象升仍继续担任着宣大总督之职。 不能回家奔丧,卢象升内心里非常难过,不过国家多事之秋,他只能强忍心中悲痛,继续以有用之躯为国效力,因此才在平日麻衣孝服,以为父亲守孝之意。 …… 此刻,督臣卢象升听杨嗣昌说到分兵一事,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当处,他内心一片冰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曾经的满腔热血,昂扬的激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在他的心里隐隐感觉到,这一切都是阁臣杨嗣昌,联合着总监军高起潜在暗地里捣的鬼,他们殚精竭力的使出浑身解数,先后两番分他的兵马,就是在设法让他不能同清军虏骑作战,免得妨碍了他们暗地里同东虏的议款之事。 此时,卢象升的心中非常愤懑与不甘。 但是这件事既已得到当今皇上的授意,他就不好再发任何牢骚,在他的心里君恩似天,唯有服从之。 悲愤、失望、压抑和沮丧充满胸间,这一系列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犹似一张巨大且厚重的网,彻底网住了他的心头。 督臣卢象升在心里竟对自己说道:“真不如战死沙场,以报君恩,免得受一群宵小掣肘,途生闲气!” 他就这样神情冰冷,目光呆滞的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才竭力让自己愤激的心情。 心情平复下来后,猛然想起那个人昨日同他所言之事,他不由得反复思量起来,良久,卢象升仿佛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又稍微镇定一下后,才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却冰冷的说道: “分兵之议,既然出自上意,学生自当奉旨遵从,其实这样也是很好,学生如今身戴重孝,本不宜为三军之主帅。 今蒙皇上天恩浩荡,使学生肩上重担骤轻,只统率宣、大之勤王军马,免有整军覆灭之虞,心上就轻松多了。 不过,学生这里有一请,还请阁老大人代学生奏闻皇上。” 阁臣杨嗣昌没有想到,卢象升这么容易就同意分兵之事。 但他此刻心中却有些疑问,这卢象升向来都是干干脆脆的,今日怎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