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直落在对面的公叔痤脸上,他双眼之中的那一抹异色,自然是逃不过魏罃的双眼。
而对于公叔痤为何会有如此一番神情的改变,身为魏侯的魏罃自然是心知肚明。
公叔痤脸上的神情变化没有逃得过魏罃的视线,同样魏罃心中的想法同样也没有躲过这位老师的猜测。
当说出全面推行县制有利于延揽人才这一好处之后,公叔痤却是缓缓从坐席之上站起身来,向着面前的魏罃躬身一礼。
“老师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做出这一番动作的公叔痤,魏罃也是立即从坐席之上站了起来,一把扶住了便要躬身下拜的对方。
“老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君上应允。”被魏罃扶起身来之后,公叔痤脸上却是浮现了几分请求。
眼见视野之中出现的这般神情,一头雾水的魏罃没有去管其他的,只是一边拉着公叔痤的右手一边轻声安抚了起来。
“老师,我们有事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伴随着魏罃的安抚声在耳畔响起,公叔痤缓缓地坐回了坐席,他的视线随即回到了魏罃的脸上。
“唉……”
一道带着几分愧疚的长叹之后,魏罃便听公叔痤沉声说道:“说来这算是老臣当年犯下的一个大错吧。”
“老臣年轻之时对于地位、权势实在是看得有些过于重了,一心想着要攀上魏国相国的位置。”
“那时侯田相在任上离世,与老臣争夺相位的不是别人,正是为我魏国立下大功的西河郡守的吴起。”
“吴起无论是治政还是领兵的才能,天下之人无出其右。老臣自知才能不及吴起,便设计陷害于他,使他不得不离开魏国。”
耳畔不断浮现着公叔痤对于当年之事的叙述,以及那夹杂在其中的一声声长叹,魏罃此刻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
正如公叔痤所说的那样,吴起学贯儒、法、兵三家,其才能就算是与魏舒、司马穰苴、魏舒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若是其人能够担任相国、辅佐武侯,那么其后魏国的一场场失败或许能够避免,魏国的声威势必也会更加壮大。
只不过因为端坐在面前的公叔痤,吴起不得不选择离开魏国,襄助当时的楚悼王在楚国进行变法。
吴起变法不过数年,楚国便由此变得强盛,甚至能够击败当时武侯在位的魏国、饮马于河水之畔。
若不是楚悼王突然离世、吴起也被愤怒的楚国贵族所射杀,今日的楚国究竟何种光景还犹未可知呢。
将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思绪重新拉回到了脑海之中,魏罃带着半是惋惜、半是庆幸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公叔痤。
“老师刚刚所说有一事相求,却又提到吴起其人,是否此事与吴起有关?”
“正是。”
看着面前的魏罃,公叔痤脸上的神情逐渐平复了平静,然后只听他缓缓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在吴起被楚国贵族射杀之后,因为受到了楚肃王的庇护,他的子嗣便得以安全地活了下来。”
“只是吴起毕竟得罪了楚国大大小小的贵族,所以他的子嗣在楚国过得并不算好。”
“去年老臣奉君上之命前往楚国,出于对于当年之事的愧疚,便暗中寻访起了故人的子嗣,也算是老天开眼让老臣找到了。”
“于是从楚国回返之际,老臣便也将吴起之子吴通及其家人一起带回了魏国。”
一切事情的经过都诉说完毕之后,公叔痤看向了面前的魏罃,“老臣已经年迈,已经帮不了他们许多了。”
“还请君上能够看在吴起曾经为我魏国立下不世之功的份上,善待这些吴起的后裔。”
不发一语地听完了公叔痤的请求,魏罃心中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唉……”
一声长叹自口中吐出,看着面前的公叔痤就听魏罃沉声说道:“祖父文侯以吴起为将,河西之地才能够入我魏国;父亲武侯以吴起为将,才能在阴晋之地大败秦军。”
“吴起对于我魏国来说也算是位功臣,这些功劳惠及其子孙也是应当。”
“老师以为寡人授吴起之子吴通大夫之爵如何?”
听到魏罃对于吴通的处置,公叔痤眼底的几分担忧,在此刻也是缓缓消失不见了。
“老臣代吴通及其家人,多谢君上。”
“老师不必如此,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学生的应该做的。”话说到这里,魏罃的视线却再次移转,“说到当年的吴起,如今却也有一位大才在老师府上。”
“君上说的是公孙鞅吧?”
面对魏罃提起大才,公叔痤很自然地便联想到了自己的这位早已经进入魏侯视线之中的弟子。
“正是。”魏罃的视线落在公叔痤脸上,询问的话语随即响起,“公孙鞅入老师府邸已有五年,不知他如今却又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