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寅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的形象还很年轻，也是个非常英俊的人，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是继承了父亲优秀的基因。父亲懂的东西很多，而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别说是旁人，就算是他，也很难猜中父亲的心情。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蓄起胡须的样子，整个人的气场也因此有了不小的变化。
所有人都盯着影像中的人，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自画面以外响起：“岑俊，在事情还没变得更糟糕之前，你还有机会补救。”
只见位于影像正中间的岑俊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每个人的眼睛，说道：“对我个人来说，这并不算变得糟糕。”
包括岑寅在内，每一个观看者此时都意识到，这全息影像是第一人称视角的，而影像的录制者，就是那个正在和岑俊对话的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宋延。
“但对整个世界来说，这将会是又一次灾难的开始。”宋延说道。
听得出，他的声音中有隐忍的怒气。
“我看未必，”岑俊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而且，就算是整个世界的灾难，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百年之后的事情，我看不见，你也看不见
，轩辕更看不见。”
“你还敢跟我提轩辕！”
画面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也拉近了几分，应该是宋延激动地上前几步，却又不止为何停了下来。
“冷静一点，”岑俊面不改色地说道，“这么激动，可不是你的风格。”
眼前的画面随着宋延的动作而左右转了转，似乎是他在打量周围的环境，众人也终于得以看清楚了当时的状况：夜幕下，路灯十分昏暗，从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来看，这里应该离4号区的东侧闸门不远，大家甚至还能在画面中找出科研区的雏形。
宋延的视线再次回归到岑俊身上，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苦口婆心的惋惜意味：“为什么要背叛问天？”
“为了自己，”岑俊坦然地回答道，“我不想为了一个毫无希望的理想而浪费人生。”
……
宋延低下头去，画面中出现了他的衣服和双手，这身干练的装束，就如方聪所说的一样，的确很像胡边月的风格。他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右手的手腕，转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在随意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筋骨，可大家都已经注意到，他按下了某个隐藏在右手手腕处的按钮。
“为什么这么
说？”宋延问道。
可能是看到宋延的态度有所缓和，岑俊的语气也略微变了几分，两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有些生疏地聊着天。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了宋延：“不管是轩辕，还是从旧纪元就延续下来的整个问天，你真的相信这种徒劳的坚持会取得什么效果吗？”
宋延没有说话。
岑俊继续说道：“想要阻止人类发展科技，是一件非常愚蠢且荒唐的事情，人类是不会认可这种思想的。我相信，不管是轩辕，还是你我，都十分清楚这一点。一直以来，问天的一切工作都在暗中进行，正是因为这种思想根本无法光明正大地去宣传、去招收信徒——这是在与整个人类世界为敌，只要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反对问天的。”
宋延的视角下移，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有一块狭长的小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类似进度条一样的电子信号。
这信号大概算是比较积极的反馈，宋延不慌不忙地掩住手腕，然后对岑俊说道：“你应该很清楚，问天反对的只是不加限制地过度依赖人工智能，而不是反对所有科技发展。”
“这有区别吗？”岑俊将两手一摊，“你清楚，
我清楚，每一个问天的人都清楚，但是，有用吗？在那些非黑即白的双眼中，你反对某一项科技，就等于是反对科技本身——哦，对了，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你们拉拢的盟友里面，好像都有人分不清这两件事的区别；他们的的确确地一门心思去反对着所有科技的复苏，希望人类再次过上茹毛饮血的生活。”
这句话好像的确说中了要害，宋延怔了一下，就连喘息声都是一顿，却没有说话。
……
事实确实如岑俊所言，不管是问天内部的成员，还是问天试图发展的盟友，里面都难免有些过激的极端分子。虽然像轩辕这样的老资格，在意识到问题后第一时间就与这些人划清了界限，但这些人造成的影响，却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这些人或明或暗地到处破坏科技复苏，总有些运气不好的招惹到了不好惹的人，而这笔账，最后就被算在了问天的头上。
所以，宋延也像岑俊一样清楚，问天以后的路，寸步难行。
他再次开口，却发现受到情绪的影响，嗓子有些哑了，只好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问天的路，的确不好走；你要是不想继续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