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渝州主城气候炎热,整座城市被两江围绕,在烈日的烤晒下,大量蒸腾起来的水蒸气把整座城市包裹得活像一个大号的蒸笼。哪怕是最爱叫个不停的知了,到了午后也得找个绿荫繁茂的枝头休息一下,不然这由钢筋和混凝土搭建的森林会教会它们什么叫做闭嘴。
相比主城区的遭罪,距离渝州主城区只有九十多公里远的大足县龙水镇,却因为拥有得天独厚的龙水湖的缘故,周遭的气温比起渝州主城又凉快了不少。
龙水湖系50年代末修建的中型水库,集雨面积16.5平方公里,水域面积5300亩,总库容1640万立方米,系濑溪河、小安溪河的发源地之一。景区内由形态殊异的108个小岛点缀湖中,延绵约10余公里,形成了山水辉映的独特景观。又因其座落于西山脚下,因此被誉为“渝州西湖”。
前日里,老楚班上的同学会在看过大足石刻以后,就有上这边的湖心小岛稍作歇息,然后才又转道去了蜀州的大竹。龙水湖里如同星罗密布的一百零八座小岛里,却是有几个只露出了红瓦白墙的小岛是从不对外开放的。因为渝州曾经的干部疗养院,就坐落在这几个小岛上。
一座矗立着三栋白色小楼的湖心岛,在前几日却迎来了一波不速之客。这波不速之客上岛后,足足有七天不曾再在这座龙水湖露过面,直到今日午后又有一个坐着游艇的中年男人上了岛,这座似乎连呼吸都被可以压抑了的小岛,才重新恢复了活力。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从湖面刮来的微风带动着小岛上密度有些大得惊人的绿植沙沙作响,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正随意的靠坐在一个凉亭的边缘,他手里拿着一根青竹鱼竿,身侧摆放着一个白瓷小碗,碗里放了些许泥土,几条刚被挖出来的蚯蚓,正徒劳的试图把自己藏进那些微的泥土里。
秃头的中年男子正是楚城幕那日和罗培东打篮球时看见的那个地中海胖子,不过才短短十天未见,这个地中海却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胖子了,曾经宽大合身的衣服在他身上穿着,却多了一股子水当尿裤的感觉。
中年男子原本那几根倔强的稀疏头发已然全白,眼窝深陷,原本丰润的脸颊不知何时干瘪了下去,干瘪的脸颊挂不住脸上的皮肤,整张脸上的皮肤如同被人使劲往下拉扯过一般,松松快快的耷拉到了嘴角,嘴角的胡须没有修整过,如同他的头发一般,也是全白。
杂乱的胡须再配上这颗全是褶子的皓首,却是半点都看不出,那个曾经在渝州发号施令,意气风发的市长风貌了。换句话说,眼前这个中年,不,应该称作老年人的渝州前市长,精气神都已经全部垮了。
罗培东在武警的陪伴下,站在凉亭外看着把脑袋斜靠在雕花木质围栏上的黄国涛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在政坛沉浮了这么多年,罗培东也经历过不少官员下马,可如同黄国涛这般完全垮掉的,却也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黄国涛对于罗培东来说,此刻不过一头没了牙的老虎,并不值得他再花费精力过多的关注。而渝州对于黄国涛来说,却也只是下马后行程的第一站,今天过后,他就会被送到京都,对他的所有处理结果,都会在京都盖棺而定。
罗培东目前暂代渝州的市长职务,再加上黄国涛事件造成的影响远未到平息的时候,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不过在黄国涛即将被押送往京都的前日,他还是特意过来了一趟,因为他有些私人的疑问想要和对方聊一聊。
感觉自己身后的光线一暗,黄国涛原本呆滞看向浮漂的目光转向了身后,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抓着木质栏杆的边缘低头俯视着自己,不由咧嘴笑了笑,道:“我还在猜测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见我,没想到一等就是十来天。”
罗培东看了一眼黄国涛,就把视线投向了湖面上正在微微往下沉的浮漂,看得出这根鱼竿应该是黄国涛自己手动制作的,因为那一串快要完全沉入水里了的浮漂只是几节鹅毛的羽根。
散了一颗烟给黄国涛,罗培东背过身,靠坐在木质栏杆上,低头把烟点上,抽了一口后,把手里的打火机又递给了身后的男人,打量了一下四处的景致,笑了笑道:“这里条件还不错,比起主城那个大蒸笼,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黄国涛接过打火机把烟点上,又把打火机还给了罗培东,扯了扯已经完全黑漂了的鱼竿,一只金色的小鲤鱼被扯出了水面。小鲤鱼虽是极力挣扎,可奈何离了水的鱼儿,生死就不再由它说了算,没多一会儿就被黄国涛抓到了手里。
黄国涛取下了小鲤鱼嘴里的鱼钩,低头看了看鲤鱼嘴角的两根胡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作势要丢掉鲤鱼,说道:
“刑不上士大夫!在这个烂泥潭里翻滚,谁又能保证自己将来没个沉没的时候?这些条件,看起来是给我准备的,又何尝不是为将来的你准备的?沉沉浮浮,又有谁说得清楚?小家伙,下次可别这么贪吃了,为了这么丁点儿蚯蚓,就把命给搭上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鱼儿入水的响动,再听着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