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当这辆可能车主都懒得上保险的破车缓缓靠近铁网大门前一百米的关卡,几名身着沙漠迷彩的士兵就端着步枪钳形包围汽车两侧,枪口有意无意地指着驾驶座和后座的时候,班纳博士就知道自己不用把那份假证件拿出来了。
他们被认出来了,他们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他不可能遗忘自己与憎恶曾经在纽约造成的破坏与伤亡。班纳博士朝着士兵讨好似地笑了笑,令人作呕的自卑再次翻涌上舌根。6个PHD学位没法让他忽视自身缺陷,他紧张得要吐了,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几乎快要消失了,他身上的所有个性都缩紧了驾驶室,紧紧攥着方向盘,就像攥着失控帆船的船舵,绝望地用人力与暴风雨对抗。
如果不是浩克,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温和的人。他是如此温和以至于没有办法拒绝突然找上自己,要求自己一同执行这要命的、完全不适合他的特工任务,然后组建一支完全为了对抗某个人的联盟——班纳博士发现自己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和样貌了。这种感觉很糟糕,每当他试图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和样貌,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仿佛大脑插进了一根烧红的钢钉,与之相关的记忆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刺眼的纯净光芒。他曾经尝试过把名字写下来,或者录制一段念出名字的视频,然而写在纸上的名字几秒种后就彻底消失,连笔下的压痕都没有,录制的视频会直接损坏,仿佛一切都没有存在过——班纳博士唯一能够记得的,就是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就好像所有记忆里的身影都被某个代词替换了一样,没有名字。
我们被认出来了。
班纳博士悲观地想,又有无辜者要丧命了,我早该离开这颗星球了。
这是出名的坏处,士兵们很紧张,他们知道自己的枪可能是唯一能够保护他们的东西,即便这东西在浩克面前没有那么可靠,却也是他们唯一能够保住性命的武器——复仇者联盟刚刚成立的时候,托尼·斯塔克总是要求史蒂夫·罗杰斯和他上电视、做专访,哪怕他们都很讨厌去应付麻烦的媒体人。
托尼·斯塔克认为,有必要让民众知道复仇者联盟在做什么,有必要在政客与媒体歪曲、抹黑他们的所作所为前澄清事实,即便复仇者联盟必须拥有一个出色的公关部门,复仇者们仍然需要自己出面做出解释——为了制造话题,电视台总是邀请那些女权主义者、种族平权主义者、LGBTQ+人士、环保狂热者、素食主义者、宗教保守人士、阴谋论者等等人参加访谈——通常情况下,他们接受的访谈激烈程度并不算太高,尤其是班纳博士在场的情况下。不仅是因为班纳博士的温和性格,更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浩克会因为愤怒而出现并且无法自控,因此当他在场的时候,访谈节目导演总会删去过于敏感的问题,避免那些总是热衷于将各种歧视扣到别人脑袋上的极端左派、以及除了上帝什么都不会说的极端右派在节目上惹麻烦、丢掉性命。
“拿出证件。”
后座传来的声音令班纳博士头皮发麻,脊背冒汗。
班纳博士看得出来士兵们很紧张,谁也说不准他们看到自己把手伸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后会不会开枪。如果他们伤害到了自己,暴怒的浩克会撕开脆弱的车门和门柱,然后将这些无辜的士兵撕成碎片。
“拿出证件,班纳博士,然后冷静下来,他们不会开枪。”即便车窗玻璃外就是一把上膛的步枪,尼克·弗瑞仍然镇定自若,“让他们把假身份录入系统,这是硬性规定。至于是否需要上传这个假身份,他们会不会把我们交给联邦调查局或者国土安全局,完全取决于我的谈判结果。”
尼克·弗瑞手动摇下车窗。
“别担心,没有埋伏,没有后援,只有我和他。”他指着自己的独眼朝士兵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小心一些,班纳博士的脾气不太好。告诉你们的长官,告诉他我来了。”
两名士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转头就走,离开之前示意班纳博士双手离开方向盘,同时要求另一名士兵把枪口对准尼克·弗瑞——特工之王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一名普通士兵的男人有些紧张,谁也不知道尼克·弗瑞这个大名鼎鼎的国际通缉犯会不会拿出什么高科技道具。这就是神盾局和复仇者联盟留给普通人的印象——士兵朝着检查站里值守的另外一名士兵说了些什么,同时指着破车比划。随后那名士兵就走进检查站,隐约可以看到他拿起电话,班纳博士猜测他应该要联系这座基地的指挥官。
没过一会,关卡检查站里的士兵走了回来,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似乎是从电话里听到了什么好消息。他把假证件递给驾驶座上的班纳博士,然后趴在后车窗上看着里面的乘客。士兵也有些好奇,为什么假证件也能通过审核,还是说这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真实证件?
“长官说,他可以暂时不告诉五角大楼你来过这里。”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逃命,然后五角大楼就会知道你的位置。以下是长官的原话:‘告诉那个婊子养的尼克·弗瑞,一个小时后基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