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各房都息了灯,唯欣姐儿的房内点着油灯。
佑哥儿与欣姐儿对桌而坐,欣姐儿奋笔疾书,书稿得赶紧写好,她想当成礼物送给陆景。
佑哥儿专心致志看着欣姐儿给的《论语》译本,开着小灶,仍然不愿放弃考白鹿书院。
终归还是个孩子,熬不住夜,随着夜深佑哥儿困意悄然袭来,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欣姐儿见状收了笔,催促着佑哥儿赶紧回房睡去,明明自己有房间,非得为了剩灯油钱懒在了她的房间里。
送走佑哥儿,欣姐儿又些了半小时才熄了灯。
到底不是在原世了,才刚十点就困得不行了,遥想当年加班赶稿熬个通宵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地上班去。
隔日,欣姐儿与梁二伴着清晨小贩的吆喝声来了药铺。伙计才刚刚上工,见欣姐儿一口气拿出了十九根人参,笑得合不拢嘴,收到那么多人参他也能得一笔小抽成。
欣姐儿把一千三百两的银票收好,这才顾上了马车往城外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就到了东城门,两人下了车,欣姐儿环顾四周,却未找到小乞丐们。
正纳闷之际,突闻有人在喊自己,寻声望去,只见郝不凡扬着笑在大柳树下朝自己招手,随后便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三月初,柳树发了新芽,秃枝上的点点嫩绿随风飘动,春天来了,一切的生命都开始复苏了。
而几日之前的郝不凡也如这树般,熬过了苦难,迎来了生机。
欣姐儿见他跑得急,笑道:“你慢点,别摔了。”
郝不凡得意道:“没事,以前别人追着我跑了一条街也没事。”他虽然以行乞为生,可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也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欣姐儿往他身后看了看,“怎么不见其他人?”
“他们去内城占地去了,我来替他们领。”
欣姐儿笑了笑,直接把荷包递给了他,“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分,都在这了,你数数,看对不对。”
“不用,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您尽管吩咐。”
“你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吗?打算一直行乞为生?”
“想有什么用,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
“那你们可愿意卖身为奴?”
郝不凡垂头丧气道:“奴才,好的人家看不上我们,看上我们的都是草菅人命的,哪有那么容易。”
那就不是不愿,只是没找到合适的。
欣姐儿毛遂自荐道:“那,你看我家,你愿不愿?”
郝不凡一愣,有些犹豫,爹娘曾与他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人奴。
欣姐儿见状,笑了笑,“没事,这事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要在江南开酒楼,天高皇帝远的,想栽培些靠谱得用的人,你们如果有意,可以上云阳街找一户姓梁的人家。”
郝不凡闻言,心里更犹豫了,他们从蜀地逃难而来,两户人家十三四口人,到了京城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小的了,就连大姐和妹妹、堂妹们路上也被卖于了别人。江南那么远,他和几个堂弟从来没有去过……
他怔怔地看着欣姐儿离去的马车,越走越远,有些心烦意乱。
马车驶到三里村的村口,村庄前有湖泊后有山林,房屋依着小山而建,成狭长的半椭圆型。村里的乡路窄小,两人下了马车,问过村民来到了村长家。
刚到,却不想来得不是时候,李村长正要出门,去城里的司农司汇报今年春种的安排。
他招来大儿子李兴,道:“你带着他们去挑挑宅基地,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问你沈叔,我先进成去了。”
李兴点头,小儿子李盛却截住话,道:“爹,大哥林边的地还没翻好呢,我带他们去挑吧。”
李村长沉思良久道:“也行,你带着去吧,记得别给我生事。”小儿子干农活惯会偷懒,没人监督去了也是找个草垛子晒上一上午的太阳,白白浪费一上午的人工。
欣姐儿跟着李盛来了村头,粗粗估算,宅基地算上自留地有一亩地,地形狭长,前紧邻来往之路,后紧挨着村子,几乎无法再买地扩建。
她们又来了村尾,村尾的宅基地因地处湖泊的收尾拐弯处,需架桥而过,离村庄有些远,但宅基地附近却是一片宽阔。
李盛问道:“现在两块地,都看了,你们想要哪一块?”
欣姐儿毫不犹豫道:“选这块吧。”
李盛别有深意道:“行,把字签了手印按了,我好去交差,陪你们来会走可真够累的,我这腿都发酸了。”
梁二面上浮出一丝嘲讽,以前他或许还听不出这话的话外之音,离家到京,跟着欣姐儿见多了,哪有不明白他要好处的意思。
欣姐儿微微一笑,道:“您辛苦了,这有三两银子,您拿去下个馆子。”
李盛视线在父女俩身上扫了一圈,勾了勾唇,浮出一丝蔑笑,没想到拿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