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姐儿笑着捏了捏小五的圆脸,道:“不许再吃,等我回来才行。”小肚子已经吃了两个艾叶粑粑,再吃就该胀气了。
一旁的小三嬉笑道:“欣姐姐,快去吧,我看着弟弟们。”
夜幕降临,欣姐儿、佑哥儿、梁二三人提着篮子到路口之时,街口已是烟火缭绕。大启百姓有个习惯,每到需要祭拜逝去之人时,就会在道路的路口烧纸点香。
欣姐儿挑了个地,把火盆放好,摆上鸡头、鱼头和粽子、艾叶粑粑。佑哥儿拿出一沓冥纸,一把香递给梁二,梁二点香三拜,随后烧冥纸,嘴中轻唤着:“梁家列祖列宗,我给你们拿好吃好喝的来了,你们吃好喝好,好好保佑我梁二一支平安富贵,事事通顺。”说着又开了一壶酒往纸火上倒了三杯。
接着唤来佑哥儿,依样行事,最后才是欣姐儿。
按理,欣姐儿为女子是无权祭拜祖先的,但想着自己已经离世,原世的奶奶坟头定是荒草丛生,无人清理,无人祭拜,如无后的孤魂野鬼,心里不是滋味,就拗着梁二跟着一起来了,说是给常年陪着她的老祖宗烧点香纸。有时候思念不碰则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安然度日,一碰又如开了闸潮水,往日的点点滴滴瞬间涌上心头,嗓子不禁发紧,一时泪如雨下,只愿奶奶能飘到这来,尝一尝她亲手做的咸肉粽。
梁二、佑哥儿满脸担忧狐疑,欣姐儿只道被烟熏得直冒泪,不禁感慨人有时候真的哭都会是一种奢侈。
回到梁家时,郝不凡蹲坐在大门的门槛上,两眼放空地看着各家檐角燃起的烛火,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欣姐儿远远瞧见,快步上前,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家里可是出事了?”
郝不凡闻声望去,立马起身,垂首恭敬道:“无事,只我想跟姑娘说个事罢了。”半月的相处,梁家人把他们当家人照顾,弟弟们也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说句不敬的话,即便爹娘都活着,他们也过不上像现在这般的好日子,这里面的恩情值得他们铭记一辈子,他自甘奉她为主。
欣姐儿闻言,朝梁二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进屋,随后坐于门沿上,拍了拍身边石阶,道:“坐下说。”
郝不凡依言落座,可却离欣姐儿有一尺远。
欣姐儿见状,调侃道:“你离我那么远,我们要喊着说话呢?”
郝不凡这才稍稍挪近了些,欣姑娘不喜欢一件事要求个三四遍,次数一多,她就会失去耐心,把你去除在外,除了点头事例问候,其他基本漠不关心了。
可只要你愿退一小步,她就会给你一大步的宽容。
欣姐儿睇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说吧。”
“今日清明,我也想上街口给我爹娘,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烧些香纸。”
“就这事?”
郝不凡点头,家人死后,他们几个小的从来都没有祭拜过,一眨眼三四年过去了,他也依然没有找到被卖掉的大姐和妹妹。唯一的消息就是前些日子二弟在长安街见到了同村被一起卖掉的郝恬,跟在安世子身侧。
京城谁不知安亲王独子安世子为京城纨绔子弟之首,每日烟花柳巷,声色犬马,一个不顺载撞到他手里,必是要扒一层皮。好在这是皇权脚下,还不敢随意夺人性命,二弟追上去要问郝恬大姐下落,只遭了一顿毒打,未伤及心肺。
梁家只是普通富足百姓,又有什么能力去与安世子抗衡,因而这事他也只让二弟瞒了下来,只道路上捡了个少爷的荷包,却被他们误认为窃贼,不分青红皂白地暴打了一顿。
“去吧,去跟我大姐要些香纸,祭拜他们是你们应该做的。”既活于世,就不要忘了自己来自何处。
霎时一阵风吹来,欣姐儿裹了裹衣襟,率先进了屋,屋内的欢声笑语浮去心头的一丝哀泣,若是可以谁又愿意与至亲至爱天人永隔呢,不管是对逝去之人还是存活之人都是一种重如泰山的伤痛。
几盅特酿的果酒下肚,醉意浮上头,欣姐儿两颊坨红,眯眼笑道:“爹,来,我们再干一杯。”
梁二与之碰杯,家里没一个愿意陪他喝酒,今天日子又特别,家里也没外人,闺女喝醉了也没事。
杨氏看着父女俩,长叹一声,两个都是执拗性子,酒头上来更是说不得。康哥儿犯困闹腾,睡觉定要她陪着,她只能让涵姐儿去厨房先煮好醒酒汤备下,等两人酣足之后再饮下。
夜色渐浓,杨氏满脸疲惫,食指抵着太阳穴,轻轻地揉压着太阳穴,到底是年纪大了,以前养三个也没觉得有这么累,现在养一个真是费了她半条命。
她蹑手蹑脚地合上房门,来到饭堂,见父女俩还在把酒言欢,欣姐儿手肘无力地撑在桌沿上,歪着脑袋半眯着眼,显然醉得不轻。
她上前一把抢过欣姐儿手中的酒,扶正她的身子,恼道:“都醉成什么样了,还喝?”
怒瞪着梁二,“她小不懂事,不知轻重,你个当爹的还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