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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郎君,雕梅没了。”
伙计道,“要不您看看别的?不如试试蜜煎海棠?”
陆惟摇摇头,心说这些都太甜了,那妖女就喜欢酸甜口的。
“有别的梅子蜜煎吗?”
伙计面露难色:“实不相瞒,那天夜里流民军四处□□烧,咱们店虽然关门得早,也被砸开了,那些人见这里头没有值钱物件,一怒之下就将罐子打碎了好些,不巧那些被打碎的,多是梅子蜜煎,像什么蜜汁青梅,糖渍杨梅的,全都泡汤了,东家心疼得很,估计得来年才能重新制了。”
最后陆惟便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出来了。
不远处五颜六色的摊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待走近些,他才发现这是个面人摊子,茅草扎成的木杆上插着许多小面人,有神话传说里的神仙,也有凡间的漂亮姑娘和书生,还有狐狸小狗之类的小动物,上了色之后栩栩如生,应该是小孩儿们最喜欢的玩具和收藏。
“这位郎君,要买面人吗?您挑个吧,回去给小孩儿玩,他们最喜欢了!”年轻小贩二十出头,热情招揽生意。
“我还未成亲。”陆惟道。
小伙从善如流:“那就送给心爱的姑娘吧!这支仙女的怎么样,仙女捧桃,连发丝儿都清清楚楚,可好看呢,小娘子们一定喜欢的!要是您有心仪的姑娘,还没来得及说,那就更好了,这礼物送出去,她们心花怒放,还不是马上就依了你!”
陆惟看了看他说的那仙女,捏的的确是好,仙女挽了个飞仙髻,连髻上的金钗都纤毫毕现,面人眉目含笑,慈眉善目,正是年画上那些仙女模样。
“你捏了这么多,卖得完吗?”
“本来是卖得完的。”小伙没了笑容,“这些面人本来是常二郎那几个调皮鬼订的,他们说好前几日下了学就过来取,定金都付了。”
陆惟已经隐隐知道答案,仍是问:“那他们怎么没来?”
小伙低着头,好像专心在捏手里的面人。
“都死了吧,我昨日才遇到赵家那小三郎的母亲,说是调皮出去玩,被杀了,还有家里被乱军闯进去,一家子都没跑掉的。”
陆惟:“等不到他们,这些面人怎么办,卖给别人吗?”
小伙摇摇头:“不卖了,他们都付了定金,我怎么能卖给别人,就这么放着吧,哪天他们回来,我再给他们……说不定他们就是调皮捣蛋,被家里人关几天……”
他有些说不下去,再抬起头时,陆惟看见他眼角有些晶莹。
小伙勉强笑了一下:“您别嫌弃我说得晦气,我看您不是本地人,是之前被留在此地的吧,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福气。”
陆惟:“给我也捏个面人吧。”
小伙振作精神:“好嘞,您想来个什么?仙女书生,飞禽走兽,我都会!”
陆惟想了想:“捏一只猫吧。”
小伙:“猫我也在行,白猫黑
猫?橘猫花猫?”
陆惟:“白猫(),脑袋上再捏朵花吧。
他想到的是那天夜里▂(),公主站在树下,梅花落在她鬓发上。
夜色深沉,灯影缭乱,那梅花的颜色都不甚清晰,可没来由的,他此刻竟神使鬼差回忆起来,那白猫仿佛也是梦境中混乱零碎的某个片段,慵懒叛逆,古灵精怪。
不,不是古灵精怪,是奸诈狡猾。
这是一只奸诈狡猾的猫妖。
陆惟看着小伙捏好了的,活灵活现的小白猫,沉默片刻。
“长得太过于乖巧了。”
小伙笑道:“小猫不都是这样,要不脚底再给踩个皮球?”
“算了,就这个吧。”神韵倒是还不错的。
陆惟付了钱,拿过小猫。
没走几步,前面施施然也来了个人。
从步履上看,对方悠闲自在,似乎很享受晒太阳的乐趣,哪里有半点公主架子。
陆惟已经快要想不起她在张掖永平城外刚下马车的情景。
那怯生生,穿着旧衣裳,柔弱的公主,与眼前判若两人。
这是彻底不装了。
因为此地都是熟人,也没有再装的必要,若去了长安,陆惟估摸着她还会愿意重新装一装那柔弱无害的温柔公主。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公主也看见他了,笑吟吟打招呼,“陆郎君看上去精神不错,这是伤势大好了?”
陆惟看了一眼她手里捏着的一根咬了一口的红糖糍耙。
“殿下好兴致。”
两人并肩漫步。
“周逢春死了?”公主问道。
这几乎是可以预料的结局,他再蹦跶下去,还会引来南朝人的注意,现在死在流民军作乱的上邽城,也是很合理的。
陆惟嗯了一声。
“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但都是许福提过的,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他顿了顿,“要说有,就是他想用数珍会的宝库钥匙来换取自己的性命,但我没有等他说出来,就让张合动手了。”
公主点头,无可无不可。
以周逢春的狡猾,肯定不会轻易交出这份钥匙,而是要以此要挟交换性命安危,如果答应了他,那无疑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