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习文也不爱练武,更不爱动脑子,唯独闯祸遛弯拈花惹草倒是天赋异禀,即便想干点正事,总不能在市井乐坊里干吧?
这种迷茫低落持续到他看见杨园还在伏案低头翻书时,稍稍得到了缓解。
世上还是有人比他惨的。刘复想道,人的快乐说简单也很简单,那就是在看见别人比自己痛苦的时候。
“杨录事还在拟题吗?”刘复明知故问。
“还没落笔,有点思路了……”杨园的声音像在天上飘,他缓缓抬起头,像行将就木的老年人。“你帮我个忙。”
刘复反应很快:“我不学无术,看不懂你那些高深的书。”
杨园伸出一根手指,幽幽道:“我不需要你帮我拟题,我只要你回答,这是多少?”
刘复莫名其
妙:“一啊,一根手指,不是么?”
杨园双目无神:“在我看来已经是两根手指了,你看我这症状严重么?”
刘复愣了一下,走过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几?”
杨园幽幽道:“千手观音。”
刘复差点笑出声,忙憋住:“你这眼睛确实有点严重,敢情是出了什么毛病,赶紧得找个大夫看看才行!”
杨园瞅他一眼:“刘侯帮我做个证?我可不想明日被说懈怠懒惫,擅离职守!”
这是找同党呢?
刘复心里雪亮,他眼珠子转了转。
“我只是凑巧路过。”
杨园:“明日刘侯腹痛时,我也给你作证。”
刘复很痛快:“成交!那现在我陪你看大夫去?”
杨园捂着眼睛哎哟哎哟:“我觉得我这眼睛不行了,明儿L指定得瞎!”
“什么瞎?杨郎君这是怎么了?”
陆无事去外面接风至进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
杨园扶着额头:“我眼睛痛,视物模糊,方才刘侯伸出手让我辨数,我都看错了!”
风至讶异:“这么严重,怕是今日看卷宗看得久了,杨郎君辛苦了,既是如此,您就赶紧回去歇息吧,殿下原还想请刘侯与杨郎君晚上吃暖锅的,既是如此,怕杨郎君就吃不成了。”
杨园:?
风至还在可惜:“春日破冰捞上来的黑鱼和草鱼,都是个大肉多刺少的,公主让片了鱼片下暖锅,这天气还能片些牛羊肉来,正好人多分三个锅,既是杨郎君不便,那我这就回去禀告,让人不要准备那么多,免得浪费了。”
杨园咽了一下口水:“其实,多吃点鱼眼睛,对眼睛也好。”
刘复故意道:“就算今天的鱼全挖了眼睛给你吃,怕也是不够补的。”
杨园抽了抽嘴角:“《神农本草经》有云,乌鳢乃虫鱼上品,食之有益,殿下既然出言相邀,我不去未免失礼,还是去吧。”
刘复:“你现在这病情还能看清锅里的东西,夹得起来吗?”
杨园不吱声,他已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题目还没拟,不过已经有些思路了,正好过去请教殿下,明日就能把考题拟出来!”
刘复感叹,为了这口暖锅,这老杨他是真拼啊!
如果杨园能听见他的心声,一定会出言反驳:你根本就不懂一个备受欺压的人能薅欺压者的羊毛是多么可贵,自己缺的是一口暖锅的肉么?!
几人乘坐马车,很快就到了官驿。
自打秦州平定,公主还是住在此处,没有挪走。
这里人进人出,都是公主从柔然带回来的亲卫。
里面有不少熟悉面孔,见了刘复就笑着打招呼行礼,刘复不是个喜欢端架子的人,众人对他印象都不错。
从方良之乱至今,也快一个月了。
光阴须臾,去如飞梭。
一个月前这里还有过激烈血战,死伤不少,如今再看,已经很难想象当日场景了。
饶是杨园,也不由唏嘘。
再过不久,还有谁记得秦州这场变故呢?
也许秦州百姓还记得,但秦州之外的人,肯定不甚了了。
但比起外面的混乱,此处竟像个世外桃源一般。
也不是没有山匪盗贼听说消息之后想浑水摸鱼进来祸乱,但方良之后,剩下的府兵被章钤重新整编,该遣散的遣散,该发饷的发饷,该训练的训练,还是由公主卫亲自编成小队训练。
一个月下来,兵变阴影渐散,秦州防备比以往也并不弱,那些想要趁机占便宜的宵小之徒,自然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如今秦州没有刺史,没有长史,也没有司马,能谈得上朝廷正式任命的,数得上号的官员,只有一个杨园。
这里现在真正主事的,是有实无名的邦宁公主。
当然,公主不可能事必躬亲,许多事情都是扔给陆惟和杨园他们去办,但她也并非被架空的傀儡,底下的人也愿意听从号令,毕竟这一路走来,公主的为人表现,不说陆无事等人,就连杨园,也是心服的。
感慨几句,脚刚迈过院子,杨园就已经闻见香味。
是酸菜锅子的香,杨园清清楚楚。
上邽城家家户户都会腌酸菜,不乏高手在民间,他经常放着家里的山珍海味不吃出去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