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侯公度就进去问宋今是否愿意戴罪立功。
宋今拱手道:“殿下与侯将军有差遣,我自然无有不应,只是我昔日与陈皇后相交不多,唯恐询问时有所遗漏。”
他这会儿倒是一反起初的淡然散漫,恭恭敬敬,有问必答了。
在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之后,他当然不愿意重新回到等待死亡的境地。
章玉碗道:“无妨,你尽力便是,若有功,我才好向陛下请功折罪,若是无功,我也不好开口。”
宋今自无异议。
一行人来到废后冷宫。
这里甚至比宋今的居所还要冷僻偏远。
杂草丛生,阴潮黯淡,连正午的日光都照拂不到这里来。
活人是无法在这样的条件下自如生活的,章玉碗他们入目所见,两名出来迎接的宫人,都没精打采,面黄肌瘦,连下跪都显得费劲,还是章玉碗免了她们的礼。
很难想象宫闱之内还有这样的存在,但废后陈氏的境遇,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后宫失宠比死还要可怕。
陈氏的身体早不行了。
她躺在床上,一口气进得多出得少,比宋今还要憔悴许多,甚至不大认人,看见章玉碗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今日他们见的,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在场几人,都不由浮现这个想法。
“陈娘子。”宋今放轻了声音,在她床榻前跪下。“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是宋今,长秋令宋今。”
陈氏微微一动,眼珠似乎往他这边斜了一下,表情却兀自麻木,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
她
不过二十多的年纪,脸上竟已布满皱纹,望之似四五十的老妪。
直到章玉碗走近,面容出现在陈氏的视线之内,她才微微有了反应。
“你是……他的新后吗?”
对方声若蚊呐,但章玉碗听见了。
“我是陛下的堂姐,十年前和亲柔然,当时被封为隆康公主,想必你还有些印象。”
陈氏微微一震,仔仔细细端详她,半晌才道:“是了,你与先帝很像,但又不像……”
像的是气质,不像的是容貌,一个肖父,一个肖母,这话早在许多年前就有人说过了。
侯公度上前一步。
“陈娘子,您还记得岑留吗,他曾在您身边做事。”
“他,怎么了?”陈氏说话费劲,语调含糊,需要离得很近才能听清。
“他是否有过异常举动,或者与什么人过从甚密,形迹可疑……”侯公度斟酌措辞。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只怕以陈氏如今的状况,是不可能轻易想起来的。
章玉碗索性将来龙去脉如实告知,末了道:“岑留已经死了,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但他又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们只能来打扰你,不知你能否想起什么与之有关的事情?”
“十五,十五……”陈氏合眼皱眉,喃喃自语,半晌又睁开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陈娘子知道些什么?”侯公度追问。
陈氏闻言,重新合上眼,满脸倦怠。
“我为何,要与你说?”
侯公度:“……此案是陛下亲自督办的,若陈娘子明知线索而不肯提供,恐怕回头会被陛下降罪。”
陈氏:“我都这样了,连酷刑都熬不过第一轮,他还能如何降罪,总不能杀我两回吧?”
这些话,与一开始的宋今,何其想象。
只不过宋今是假装不在意,陈氏却是真的油盐不进。
到了她这个地步,恐怕活着都没几日了,确实也不在乎变得更坏一点,因为再坏也坏不过哪去了。
宋今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陈娘子,奴婢记得您还有家人在长安的,您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家人多想想才是。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也许奈何不了您,却能迁怒陈家人,他们又何辜?”
陈氏看他一眼:“你在威胁我。”
宋今叹气:“奴婢怎么敢?奴婢也是戴罪之人,只是向您痛陈利害罢了,奴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唯独怕死,可您不怕死,却对家人还有牵挂。事到如今,纵是有千般恩怨,何不图个放下一切呢?”
陈氏沉默良久,忽然道:“我曾经也想当个好皇后的。”
她望着头顶陈旧泛黄的幔帐,似乎回到过去。
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史书上那些皇后能做的,她也能做到。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一个章骋想要的清白无垢的家世出身,还遇到了那件事。
“陈家是书香门第,
比不上世家,我父亲曾任地方小吏,受了赵群玉的知遇之恩,方才步步高升,他谨记此事,从小就叮嘱我做人不能忘本……”
话说得多了,陈氏咳嗽起来。
章玉碗命人端来烧好的开水,放点糖,再等凉一些,让宫人扶起陈氏半躺,她亲自喂对方一点点喝下去。
陈氏的冷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她从前本是活泼的性子,却生生被逼得寡言鲜语,如今不知是被开水的热气所熏,还是回想起从前时光,双眼有些潮湿。
“公主让我想起一个朋友,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