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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意帝位。”
出乎意料,这位并不缺乏城府的殿下,却干脆轻快地给了他答案,完全不留悬念。
侯公度忍不住面露惊诧,可又好像没有那么惊诧。
他本以为长公主有这个心,才顺水推舟,但如今看来,古往今来,哪里有女人为帝的,确实荒诞了些,公主顾虑重重,也是有道理的。
公主像看出他所想,忍不住笑了。
侯公度的忠心固然毋庸置疑,但他完全不了解公主的想法和意图。
“侯将军觉得,璋国眼下最大的危机,是皇位未定吗?”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侯公度摇摇头。
“是南朝的威胁。”
南朝日益坐大,就算没有这次出兵,也会有下次出兵,吞并燕国的顺利让南朝同样看见北朝的虚弱,他们迟早都会从某个地点发起这场进攻。
没有皇帝,大家缝缝补补还能过,但若是被南朝打过来,大家可就是连人都未必做得了。
公主就问:“假使我为女主,登大宝,消息传出去,前方将士会作何想?”
他们会先是一惊,寻思长安出变故了?
皇帝正当盛年,身体无恙,好端端的怎么就换人了?
皇帝膝下明明有两子,撇开刚出生的杨妃子不说,还有一个齐王,口齿清晰,已经快要过了夭折的年纪,怎么突然就换了皇帝?
换就换了,为何还是个女主,长安定是出了重大变故,连皇帝和皇子都全军覆没了?
那他们这些人,还要怎么打?还有死战不退的必要么?
侯公度的思绪代入前线,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些。
诚然,他知道长公主能干,他也知道贼首章梵已经伏诛,长安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但前线那些人并不知道,这样曲折复杂的内情,也不可能三言两语讲清楚,大部分人是无法接受女主登基这样荒诞的事实。就算李闻鹊与长公主有故,他可以接受,但他一面作战,为了守住前线不溃而殚精竭虑,一面还要战战兢兢安抚人心,军营哗变又是常事,到时候只要南朝人抓住机会,阵前呐喊蛊惑人心,侯公度自己也是上过战场的武将,自然知道后果。
退一万步说,假如长公主在军队经营多年,人人都知其名服其膺,那么这件事也不会有太大阻碍,毕竟在军中威望与皇室血脉的双重加持下,舍我其谁,别无选择,局面会比现在更加顺利,但长公主的十年都在柔然,也就是回到长安这段时间里,因先帝着意捧高,才与众人有了接触。
“我想当皇帝,自然没问题,虽说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主临朝,我也有信心一一弹压阻力稳定局面,但那势必要付出比男性君王多上许多的精力。前线暂且不说,世家高门必然会以此为借口群起攻之,先前我所支持的新举官法,也会被他们借机攻讦,朝中官员会马上站队,朝堂每日会为了此事争吵不休。”
不管那些攻击有没有用,可以预见的
是(),很多人的精力都会被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外敌当前还内斗不休,那这个朝廷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在侯公度看来,长公主的清醒,哪怕放眼整个璋朝历代君王,也是少见的。
很多话他不方便直说,长公主自己却看出来了,她也直言不讳。
“若我是男子,现在就是再不想上,也得上,而且只有我一人能上。可话说回来,我若是男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登基,没了这十年的历练,我可能也只是一个浑浑噩噩不知民间疾苦的平庸君王,只会玩弄权术,最后被赵群玉鸠杀。许多事情,祸兮福之所倚,正因为我是女郎,反倒有了选择的余地。”
侯公度叹道:“殿下思虑深远,确实如此!”
公主道:“先将大行皇帝的后事料理好吧,眼下谢相也昏迷不醒,严观海资质平平,许多事情有赖侯将军多操劳了,我会尽快让陆惟他们过来的。”
言下之意,她是不会登基,但也不会逃避责任。
这朝堂内外诸多事宜,若无长公主拍板,其他人是万万扶不起来的。
侯公度松了口气,也不问新帝人选了,直接道:“殿下,章梵生前曾说,他已经派人将章年接回来,现在可能已经在路上,此事要如何处置?”
公主淡淡道:“雁门也在作战,钟离一死,程敬要维持已是艰难,若还将章年丢过去未免不厚道,哪日章年张口蛊惑人心,程敬必要头疼。但章年是先帝钦定的罪人,让他就此回长安,也会与先帝之意背道而驰。”
她黝黑如葡萄珍珠的眼睛看着侯公度,好像说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此地只有他们二人,仆从一概在数十步开外。
哦,还有一个已经不会偷听的死人宋今。
侯公度定了定神。
“庶人章年收到逆贼章梵之命后,一路疾行,因天寒路远,不慎滑落山沟,尸骨无存,臣派人前往察看之后,找到其尸,已是魂断命殒,殿下仁慈,念其血脉,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