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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的地点起初是在齐郡,这也是南朝的提议,但后来北朝这边不同意,认为地点过于靠近南朝建康,而且此地原先就是燕国旧都,又是吴王陈孟攻打北朝时的后方大本营,不确定因素太多,李闻鹊等人鞭长莫及,唯恐出一丁点变故,所以坚决反对之下,最终将地点定在乐陵郊外的望月坡。
虽然名为山坡,但此地地形平缓开阔,少有林木,唯一的遮蔽是坡上望月亭,相传为百多年前所建,建者已不可考。每逢夜幕降临,天气晴好,月亮从远处升起,这里可以清晰望见,因此亭中布满文人留下的墨宝,有些镌刻亭中石碑,有些只用毛笔写在柱上,风吹雨淋难免褪色,也算是本地一大名胜。
但现在,望月亭四周,乃至望月坡方圆数十里,都已经被清空,手持长戟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警惕森严,只鸟莫入。
更为奇特的是,这些士兵泾渭分明,分作两边,互相防备,似阵营不同。
望月亭中,四张桌案,分列两边,一边还空着,一边已经坐了两人。
其中一人,斯文留须,四十开外。另外一人,素袍广袖,英俊昳丽。
从两人座次和姿态来看,显然英俊年轻那位,才是主导者。
“殿下,辰时将至,他们姗姗来迟,恐怕来者不善。”
陆绯自诩耐心已经足够好,但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到来,足见诚意,但对方眼看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却仍旧不见人影,陆绯不由心生不悦。
“这次和谈是我们先提出来的,对方端一下架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陈迳不以为意,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甚至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听说你们陆氏有一支北迁,如今在北朝为官?”
世家高门开枝散叶之后,尤其在乱世中各为其主乃是常事,陆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是二代之前的事了,已经出了五服,我们两边早已断绝往来。”
“这北陆氏眼看就要出个驸马,还是罕见的摄政公主驸马,恐怕到时候实权在手,也是风光得很。”陈迳闲聊也似的随意道,“你就不羡慕吗?”
陆绯忙道:“殿下说笑了,我们一心忠于殿下您,断无舍良木而就枯枝之理!”
陈迳笑起来:“守一不必紧张,我与你说笑罢了。可惜这次那位长公主应该是不会带驸马过来,否则你们有这等渊源,倒可叙叙旧情,说不定和谈也就事半功倍了。”
陆绯道:“臣也听说过那陆惟的名声,断案如神,甚至能夜审魑魅,臣还听说,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又奉旨前去接长公主回京,这才能赢得佳人芳心,不过既然陆惟只擅长断案,这次和谈未必会有他。”
陈迳似看着玉扳指出神,冷不防又问:“那北朝长公主,你可了解?”
陆绯不知太子这样问有何用意,便斟酌道:“女流之辈能摄政,虽然不乏他们北朝无人可用的缘故,但她本身应该也是还有些能耐的,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守一误
会了,我从未有看轻章玉碗之意。”陈迳失笑,“你也许不知道,当年我的太子妃,差点就是她了。”
陆绯啊了一声,面露意外。
“此事臣确实未曾听说!”
“当时北朝有人如此提议,正巧我父皇也作如此想,希望借联姻稳住北面,不要轻启战端,但被我反对了。”
他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陈迳眯起眼回想。
他对父皇说,如果北朝皇帝答应了,那就等于他舍弃了这个女儿L,绝对不会因为公主嫁到南边来,就天下太平。
后来此事的风声又传到北朝,据说也被光化帝否了,就没有人再提起。
“其实我当时年少轻狂,嘴上说的是国家大局,心里却想道,这北朝公主再如何花容月貌,也不过是个联姻工具罢了,我出生就是太子,无需一个身份贵重的妻子再来巩固地位,我要娶,那也是要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
回想往事,陈迳微微一笑。
“你看,我也有过天真的时候,竟是想着从婚事上找到称心如意白头偕老的妻子。结果章玉碗没有嫁到南朝,却被和亲柔然,那里的风沙,想必要比江南锋利刮人,而我——”
陈迳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陆绯不好接话,因为他也想到东宫早些年那些鸡飞狗跳的妻妾争宠了。
这位太子殿下固然俊美儒雅,光风霁月,在辰国朝野口碑极好,可也正因为完美无缺,引得许多女子爱慕,女子之间又争风吃醋,反倒平生波澜。
“柔然人鲁莽暴戾,强者为尊,章玉碗既能在柔然待够十年,我自然不会看轻她,但是更让我留意的,是陈济。”
陈迳话锋一转,表情意味深长。
“守一,你不觉得,我们都小看陈济了吗?”
陆绯点点头。
“殿下所言极是,之前越王留在长安不肯回去,也不肯为辰国传话,许多人便说,越王兴许是怨恨我朝出兵却未事先通知他,有意与我们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