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又下起小雪。
大满在被窝里躺着,瞪着眼睛听着屋顶的飞雪簌簌,一丝睡意都没有。
从小满那里听到了的惊天阴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如烈火炙心一般难受……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打听。
不知道,也就罢了。
知道了如何去做?
怎么都不对。
这情绪纠缠着她,如虫蚁噬咬,难以纾解……
直到屋外传来平安的声音。
“花满夫人可歇下了?陛下有请。”
大满受到惊吓一般,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
萧呈从来没有夜里召见过她……
这深更半夜唤她去,当然不是为了侍寝。
那就是……
萧呈怀疑她了。
她静坐片刻,轻手轻脚地更衣,披上厚重的斗篷,慢慢走了出去。
屋外,寒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
冰冷的空气唤醒了她感官,下意识瑟缩了几分。
萧呈的屋子里很安静。
一盏昏暗的灯火,映着他俊逸冷寂的脸。
大满请了安,被他目光一扫,莫名有些腿软。
“姐夫大半夜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萧呈看他,薄唇紧抿。
大满眼皮垂下,看着脚尖,肩膀都绷直了。
在萧呈面前,她常常无法很好地做自己,又或是,她心里藏了两个自己,一个左,一个右,时常撕裂,从而痛苦……
萧呈:“说吧。”
大满愕然,“说什么?”
萧呈慢慢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你们姐妹,又定下了什么好计。”
这个姐妹,指的当然不是她和小满。
而是指的她和冯蕴。
毕竟,她也姓冯——
大满尴尬地道:“小满过来,就找我说一些家常,并没有什么正经事。唉,妇道人家,也只会感慨好端端的日子,又起战火,唏嘘一番罢了……”
砰!
萧呈茶盏重重一放,那张温润俊逸的脸,突然变得冷肃异常。
“这么多年,朕容忍你与她互通往来,明知你泄密国事,亦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未拿你是问,还金尊玉贵的养在宫里。你便是这么报答朕的?”
大满心里一乱。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姐夫,大满当真不知要交代什么……”
萧呈重重哼声。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指着大门,“滚——”
大满眼眶一热,突然悲从中来。
“我以前从未多说什么,姐夫,或是姐姐,都是我敬仰的人……”
萧呈冷冷看着她,
她也望着萧呈,鼻子酸得不像话。
屋子里静寂一片,静得有些憋闷了。
她呼吸不畅,慢慢的,合上眼睛,即是难堪,又是羞辱。
“我承认,起初我是存了心替阿姐做内应的,可是……”
她深深吸气,哽咽一下,“多年来,我与陛下长伴相守,陛下龙章凤姿,非但治国有方,更兼心怀天下,我亦不是贞洁烈妇,日复一日的相处,再是心如铁石,也做不到不动心,不动情……”
萧呈目光仍是凉凉的。
身姿不动,尊贵、也冷漠。
大满突然觉得此刻跪在他面前的自己,很是下贱,下贱得脊背都弯了,直不起来。
“陛下不必在意,我虽有心,却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什么……在长姊和陛下之间,我更是无意伤害你们任何一个……”
萧呈看着她不作声。
大满道:“陛下仔细想想,我若有心出卖,陛下怎能轻易拿下古邑,打雍军一个措手不及?”
萧呈淡淡看她,“这么说,朕还得嘉赏你?”
大满垂眼,“妾不敢生出这等非分之想。只是如今,长姊对我也生了嫌隙,往后大抵是再也不会信任我了……”
萧呈沉默看她。
在那冷得仿佛要夺走呼吸的目光里,大满慢慢垂下头,无声地笑了,“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怪不得谁……再往后,我便是无所依靠的人。再没有长姊相护,陛下要杀要剐,请便吧。”
萧呈看着她道:“只要你不兴风作浪,齐宫,总有你的一间屋子。”
大满鼻子突然一酸。
莫名地,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长久以来,她都知道,萧呈对她的好,全都缘于冯蕴,不管是因为她肖似冯蕴的那三分长相,还是因为她是可以间接与冯蕴通气的桥梁……
好与不好,全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一个中人。
一把萧呈和冯蕴恩怨情仇的刀。
不管杀向哪一边,都非她自己所愿。
可方才她已经明确说了,冯蕴不会再相信她了,她已经失去了留在萧呈身边的价值……
萧呈还说,他的身边,会有她的地方。
给她的,一间屋子。
这是对她说的。
不是对冯蕴的妹妹。
只是萧呈,对她而已。
“陛下……”
大满知道不该心软,可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