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秦者,胡也?”
青猿捧着大石,举在扶苏身前,上面的字正对着扶苏和蒙恬二人。
蒙恬亦一眼就认出了大石上的那几个字,他喃喃地念道。
他刚才一出来就知道自己的亲卫为何会跟青猿打起来。
显然,自己和公子扶苏上到天门台太久,而且进入到了茅屋之中。蒙喜等一干亲卫等待良久,还不见自己二人出来,怀疑两人是否遭遇了什么危险。
故而亲卫们试图上到天门台,不料青猿返回,阻止蒙喜等人上来。
而蒙喜等一干亲卫本就身负守护主将之重任,按照军律,若是主将身故而亲卫存活,斩亲卫,其家人尽为奴兵。
奴兵乃是军中最低贱之徒,虽然挂个兵名,实际上就是奴隶。女为营妓,男则用来肉袒冲阵,或以身填马蹄,用后世的话叫做炮灰。
而且一日为奴兵,世代为奴兵,非立功者不得脱。
故此,即使不考虑蒙喜等人之忠诚度,光是这条军律,便使得他们不得不拼死向前。
莫说只是一只青猿,即便是天人当面,他们亦不得不冲杀。
真正让他不理解的是,青猿所捧过来的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上的字,与方才天书上之字体并不相同,乃是堂堂正正之小篆。
小篆乃是大秦官方文字,始皇帝一统六国,书同文,同的便是小篆。至于隶书,乃是因为始皇帝建四宫以收天下藏书,使六国大夫为奴,抄写编录藏书。
因藏书甚多,且小篆繁琐,难以刻到竹简上,故书宫之奴乃自创字体,修篆书之圆融为方折。因其刻写方便,且字体亦有别样之美,故蔚然成风。
然而公文以及朝堂之上,仍用篆书。
此石刻必然为天人所留,而天人舍天书字符不用而用篆书,是否意味着此石乃是特意为己等而留?
“此石书,可是天人授于吾等乎?”扶苏亦想到了此节,他尊敬地开口。
“叽叽!”青猿毫不迟疑地应答。
扶苏和蒙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之意。
青猿居然能通人语,虽然让人震撼,但是其既然得天人授法,能知人语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亡秦者胡也,是何含义?
胡者,可是指胡人么?
秦人久居西北,与西北异族多有往来。此外秦氏与赵氏共祖,而赵氏之祖,本就有白狄血统。
故秦时称胡人者,唯北地之犬戎山戎之属,谓匈奴。
匈奴者,本同为炎黄之属。然子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匈奴虽本同为炎黄之属,然冠夷而礼狄,此忘祖背德也,与禽兽无异。
故有华夏以来,华夏与匈奴就是死敌,双方皆欲亡对方而后快。
如此,若说匈奴欲亡秦,亦说得过去。
然而,始皇帝一统六国,乃命蒙恬扶苏领大胜之军,北定河套,逐匈奴七百里。
此时河套地尚有大军三十万驻守,匈奴人别说来攻秦,连靠近大秦边境都不敢,只能缩在大漠边缘吃沙子,掘草根。听到马蹄声便以为是大秦铁骑杀来,急匆匆地逃进大漠。
这等狼奔犬突之鼠辈,亦能亡我煌煌大秦乎?
然而,此胡若非指匈奴,又是指什么呢?
赵氏之亲族,白狄之属?
然白狄之属与赵人世代通婚,而今纵使有以狄人自居者,亦是秦人矣。
不过,此谶语既是天人所留,两人必须要慎重以待。
而且今日上天门台,实在是所获甚多。
蒙恬与扶苏对视了一眼,两人突然齐刷刷地举起手。
“吾,大秦内史九卿,恬!”
“吾,大秦公子,扶苏!”
蒙恬继续开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扶苏亦唱和:“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两人一边摇衣袖,一边以宛如唱歌一般的口吻言毕,大袖轻轻一挥,恭敬地拜伏于地,齐声唱曰:“吾等,愧受天人厚赐也!”
“吾等,谢天人赐!”
一线天中,蒙喜等人亦虔诚下拜。
场面宏大,震呼山野。
……
“都尉,已找见上将军与公子!”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陡然在山坡上响起。
开口的是一名斥候,而他报告的对象,正是王平。
“吾已知矣。”王平此时正端坐在战马之上,一双眼睛扫过对面,精光闪耀。
他此时正站在蒙恬当日偷窥异人的地方,山谷中,以及对面平台发生之事,尽收眼底。
无需斥候报告,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