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大川市的主干道上。 随着借鬼事件的完结,这座曾经充满了绝望气息的城市,终于开始逐渐恢复正常。 然而,这条贯穿了大川市的标志性道路,却在这时候被封锁了。 城市并没有立刻恢复日常的生活状态,而是陷入在一种停摆的状态。 因为善后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 此刻。 主干道上,每隔十米,就有一名持枪守卫,而通往这里的所有入口也都被戒备了。 一辆辆后车厢被封死的卡车,不断从路面上驶过。 隐约间,可以嗅到从车里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车里装的,都是借鬼事件的遇难者。 没有人知道借鬼事件中究竟死了多少人,李乐平也不知道这是今天他处理的第几辆卡车了。 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人命的价值竟然可以用卡车的数量作为量词。 阳光洒在他那病态般苍白的脸上,无法给他任何的温暖。 李乐平就这样独自一人,拿出一把小椅子,坐在道路一侧,身上散发出一股诡异的阴冷气息,看着一辆辆卡车从自己面前经过。 每一辆装满尸体的卡车从他的面前经过,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又有一些人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他们的存在,会从那些活着的人的记忆中消失,宛若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在断气的时候这是生物学上的死亡。 第二次是在葬礼上,这是社会身份的死亡。 而第三次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后,这是最终的死亡。 而此刻,李乐平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跳过第二次死亡,直接迎来最终。 很残酷,但是现实就是如此。 死去的人,死因却要被真相掩盖,因为只有这样,活着的人才能更好地活在世上,不会被心中的痛苦与睡时的噩梦折磨。 不记得,就不会有痛苦了。 “李刑警。” 就在这时,陈忠走了过来。 一向沉着稳重,给人一种阳刚感觉的陈忠,此刻却像是失了神一般,往日的精神气已经不知道去了哪,他肿着眼睛,走了过来。 显然,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大哭过一场,哭得撕心裂肺。 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家破人亡的苦痛。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步伐还是如此坚定。 “有事吗。” 李乐平没有转头看他,而是看着眼前经过的卡车。 事实上,不需要目视,遗忘鬼的力量也能影响到车里面的尸体。 只是,李乐平不知道该如何跟陈忠对视。 张小小将家人托付给了他,结果他的家人却被人残害在了自己的别墅,就连尸体都因为爆炸而变得残缺不全了。 陈忠也将家人托付给了他,让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逃出大川市。 结果,来晚了一步。 相似的事情再度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一次失约了。 驭鬼者的情感虽然在厉鬼侵蚀之下,在不断减少,心态也在逐渐变得麻木、冷漠。 但是,李乐平成为驭鬼者到今天为止,其实过去的时间连两个月都不到。 况且,情感的缺失并不代表他就一点情感也没有了。 人只要还有意识,就必然会有情绪。 只是随着经历的增多,见得生离死别多了,人自然也就麻木成习惯了,看待很多事情,也就变得冷漠起来了。 这就像扶老太太,你第一次不扶,看着老太太无力地倒在马路上,可能自己心里还会有自责的想法。 但是,如果你见过十次老太太摔倒,而你也连续十次都没有上前搀扶。 那么,当第十一次老太太摔倒的时候,你自然会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应该冷眼旁边,没有必要上去搀扶了。 习惯已经成自然了,这就导致了心态上的转变。 但冷眼旁边也是有一个前提的。 就比如,你第十一次见到的那个摔倒的老太太,是你头发斑白的老母亲。 你扶不扶?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非要将对待身边之人离去时的怜悯,称之为多余或是圣母的话。 额…… 你是对的…… 面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李乐平当然可以冷眼旁边。 但是,面对身边人的死去,他既做不到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司空见惯。 只不过,他不会沉浸在这些人的死亡之中,无法自拔。 更不会心生自责,陷入一种难以理解的自我谴责的怪圈。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每天都有新生儿的诞生,活着的人会继续生活,死了的人就由此得到长眠。 现在。 看着不愿意自己对视的李乐平,陈忠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席地而坐,就这样坐在了李乐平的身旁。 他知道李乐平已经尽了全力,但面对一些事情,往往是无能为力。 他知道李乐平能拯救这座城市,但却也有拯救不了的人。 眼下,李乐平也一言不发,像是睡前数羊似的,数着身前经过的卡车。 经历过借鬼事件的洗礼,很多人死去,但更多人侥幸活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所成长,在大灾大难之中见证了人性的丑陋与光辉。 李乐平也有所成长。 曾经的他,受困于对杨间的那段经历的了解,使得他深受杨间思维逻辑的影响,导致他的行为处事方法多少跟杨间有些类似。 然而,在经历这一次借鬼事件之后,他的心态也随之产生了转变。 心态变得云澹风轻,行为被磨砺得更为冷静、镇定。 他也累了,现在也不想着像杨间那样去争取什么利益了。 李乐平不是杨间,在这个世界,李乐平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 他不像杨间,杨间有母亲,有张伟,有王珊珊,有苗小善,再不济把江艳,张丽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