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矮坡下,路云子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味惊醒。 当这厮透过骸骨的眼眶看见暴起杀人的少年时,心里涌起的是无尽的狂喜:“天可怜见,终于又让我遇上一个!这一个……这一个的气息比那四个都要纯净,竟是未曾沾染多少红尘俗气!这样的人吃进嘴里,如饮甘泉、如食花蜜,自有香甜滋味!” 从别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这是齐敬之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也许是这段记忆太过新鲜的缘故,他竟第一次听见了路云子的心声。 “哈哈哈!我原本寿元无多,眼瞅着突破无望,就要散归天地之间,又多年不曾遇到第五个,这肚中饥渴之状,当真是百倍于壮年时……我吃了他,不但能恢复旧观,更能增长修为、益寿延年!” “不行!不能直接吃了,那是暴殄天物!再忍忍,我要诱他堕落,让他骄奢淫逸、沉沦欲海,到那时他的灵性变化一定较常人更加激烈,便如将甘泉和花蜜酿成美酒,这其中的妙处……哈!我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 “嗯?他竟然为我收敛骸骨?恩公在上,你既然这般慈悲,不如把自己的灵性血气也一并布施了吧!以身饲虎、割肉喂鹰,这都是可以成佛的善行啊!哈哈哈……” 在这段并不算长的记忆里,路云子那源自魂魄深处的喜悦、渴望、贪婪、狂妄、嗜血等诸多情绪念头纷至沓来,如同狂风骤雨,带给齐敬之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少年心头烦恶难当,虚弱疲惫之感油然而生,当即在心里默念道:“不看了,我要退出去!” 下一刻,萦绕耳际心头的聒噪瞬间消失,沐浴在月光下的小院重现于齐敬之的眼前。 老黄狗依旧在院门边酣睡,月亮在天上的位置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残念里却已是数十上百年的人世浮沉、光影变幻,当真是如梦似幻。 灵魄面具从齐敬之的脸上脱落,被他一把接在手里。 他看得分明,这张面具的模样已与先前不同,其五官轮廓竟与自己有了几分相似。 眼见自己淡青色的脸被两道刀痕交叉贯穿,变得极为狰狞凶恶,这观感实在是一言难尽。 “呼……” 齐敬之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没想到翻阅面具中的残念,竟比跟正主生死相搏还要累。 “路云子前几次作案,都是事先讲好了价钱,那四个人虽然下场凄凉,倒也不值得同情,终究是人心如此,怨不得旁人。” 少年回想方才所见,忍不住嘿了一声:“这厮以诸般好处引诱世人,向来无往不利,然而多行不义,终是撞在了小爷手上!它重伤未愈,买卖不成竟要明抢,如此丧心病狂,即便不被镜子收去,也早做了我刀下之鬼!” 一想到青铜小镜,齐敬之不由得皱起眉头:“刚才看得太过入神,竟把正事忘了!路云子对镜子的猜测极为重要,下次一定要优先查找。” “它当年遇上诸多怪人埋伏,犹能杀进杀出,除去灵魄本身的神异,一身本领也着实不凡,我多看几次,定有所得。至于详细功法,多半也是有的,记忆也必定极为鲜明,只是恐怕要往前翻上一翻。” “哼!这厮做过太多见不得人的阴损勾当,心里的念头更是污浊糟烂!下次翻看,我得慎之又慎,一有不对就立刻揭过!嗯,先缓一缓,等心情平复了再看,免得不知不觉被这厮带偏了,沦为欲壑难填、肆意胡为的奸恶凶徒,成了被妖魔精怪垂涎觊觎的所谓美酒……” 换做旁人,能得到青铜小镜和灵魄面具这样的奇物,只怕要欣喜若狂、忘乎所以,齐敬之却始终保持着心中清明,很快就想清楚了背后潜藏的凶险。 “我长了这么大,又时常入山打猎,也只见过路云子这么一个妖魔,可见大齐人道昌盛,人王国主的法度最大。哪怕我侥幸从面具里学到些本事,也绝不能妄自尊大、胡作非为,否则早晚被朝廷高人锁拿,难逃项上一刀。” 许是残念中所见太过惊人,齐敬之的思绪不免就有些发散。 “说到高人……伏击路云子的那些应该算,也不知那官员从何处请来,是来自落魄少主那类江湖宗门,亦或干脆就是朝廷豢养?还是阿爷说得对,要除南岗那头可能成了精的猛虎,就该请郡城派几个高手下来,实在不该拿猎户们的性命冒险。” 在方才翻阅到的诸多记忆片段之中,最让少年感兴趣的便是那场伏击,使他禁不住心生向往:“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奇绝风景!与之相比,一头食人猛虎竟算不得什么了。” 念及于此,齐敬之先是哑然失笑,继而猛然警醒:“才告诫自己不要受路云子的残念影响,就生出如此狂妄的念头!那头猛虎食人极多,不仅害阿爷挨了杖责,更逼得我一怒杀人,如何是我能小觑的?” “陈二整夜未归,不知县衙会有何动作,不如等天亮了去县里探探风色。嗯,正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