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壬闻言,立刻大声应答:“姨奶奶,小九在此!” 满院目光登时汇聚过来,钱小壬却恍若未觉,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院中,朝坐于堂前的焦婆恭敬行礼。 “上前来!” 焦婆朝阶下的钱小壬招了招手,扭头朝元少主笑道:“这孩子是我亲妹子的嫡孙,府里这次铸钱所用的图样,就是他绘制的,祖钱也是他亲手铸造。铸钱之后,那几枚祖钱已然生出气韵来,我原本已经答应尽数送他,为他填补悭囊、以壮行色。你若是也想要,还得他点头才行。” 元少主眸光一闪,自然知道焦婆在这种场合偏偏唤一个外姓子弟出来,还说出这么一番话,绝不是为了那区区几枚祖钱。 祂深深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钱小壬,忽地展颜笑道:“贤侄绘样铸钱,这份寿礼的心意之诚,可是把我比下去了!” “我观你福泽深厚,隐有飞腾之兆,便也想沾一沾你这少年人的朝气。不知可否割爱,匀给我一枚福寿祖钱,元某定有厚报!”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随便找了个由头,然而堂堂大江水府的少君能开此金口,立刻就让钱小壬生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错觉。 他不喜反惊,连忙行礼应道:“承蒙少君看得起,小侄岂有不应之理!然而敬奉长者本是应当,少君厚赐,小侄绝不敢受!” 说罢,钱小壬忍不住偷眼看向焦婆,目光里带着深深的疑惑。 焦婆却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只是笑容慈祥地问道:“小九,行囊都准备妥当了吗?何日启程去国都赴任?” 闻言,钱小壬只得按下心头惊疑,答道:“已经齐备了,内府那边催得紧,小九明日就得启程。” “嗯,那待会儿让他们在这里闹腾吃酒,你叫上琅哥儿,一块儿跟我去后头,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说罢,焦婆将手里的玉盒收入袖中,随即朝阶下的管事点了点头。 那管事立刻高声喊道:“起宴!” 鼓乐之声随之而起,围在中庭的宾客们知道寿宴将开,纷纷转身归席,一时间呼朋引伴、议论谈笑,显得颇为热闹。 齐敬之身边一個熟人都没有,又生得那般怪异,更无外人愿意亲近,明明周围人声鼎沸,竟显得形单影只,心中不由得想念起阿爷来。 “难怪圣贤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有刘牧之帮忙,阿爷想必已经收到那封信,知道了我的去处,不至于太过忧心。嗯,这次送还赤金刀之后,还是得尽快回家。” 他这样想着,就见一队身材壮硕的焦氏仆役从中庭大门进来,每两人一组,分别抬着一个青石食槽进来。. 他们之后又有一队仆役,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大坛子。 仆役们小心翼翼地走向停在院中的飞雷车,将五个沉重的食槽分别摆在那五匹驾车的腾雾龙驹面前。 随即,大坛子被尽数打开,内里金黄色的酒液连同浸泡其中的人参被倒入食槽,登时酒香、药香四溢。 等这些仆役退下,五匹神情高傲的龙驹方才垂下脖颈,用舌头卷向食槽中的酒液。 然而其中一匹却扑了个空,它当即一愣,接着定睛一看,就见面前食槽中的酒液正在飞快减少,随着嘎吱一声,槽里泡着的一株人参竟也凭空少了一块,缺口处还留下了一处大大的牙印。 这匹龙驹立刻暴怒,能生烟踏云的蹄子猛地踢出,当场将面前的青石食槽踢得整个翻滚了出去。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元少君更是浓眉皱起,将冷峻眸光射了过去。 只见那个青石食槽在院里滚了几滚,忽地变成了一个头戴青巾、身着青布袍的矮胖子。 这矮胖子在地上趴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袍子上满是酒渍与尘土,显得很是邋遢。 它一脸迷茫地四下看了看,随即瞅准正堂方向走了过来,抬腿迈步之时似乎极为艰难,脚步无比迟缓,整个人瞧着就颇为沉重。 见状,元少君眉头皱得更紧了,扭头看向焦婆:“义母,这是焦氏家生的精怪?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我从未见过此怪。” 焦婆摇摇头,转头看向阶下的管事,却见对方也是摇头。 “那就是从外头来的了?” 元少君怒气勃发,一个闪身挡在焦婆身前,冷声道:“不知死的东西,竟敢幻化潜入、搅闹寿宴!” 祂一边出言呵斥,一边抬起右手,朝着那个青巾布袍的矮胖子隔空一抓。 只听咔嚓咔嚓数声暴响,院中似有岩石迸裂,那矮胖子脚步一顿,连惨叫也未发出一声,瞬间又变回了先前青石食槽模样,旋即四分五裂,哗啦啦碎成了一地石块,其中不见半点儿血肉与脏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