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人叫做小鹤儿,齐敬之不由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到现在已经回过味来,琅琊君带自己和斑奴出海,却又不急着赶路,分明就是在坐等仙羽山来人。 只不过齐敬之察言观色,眼前这位玄都观主生得美则美矣,乘筏浮云而来也极有仙家风范,却明显并不是个好脾气的,心眼也算不得大,话还没说两句就要挑理。 “嗯?” 见齐敬之不说话,玄都观主凤目一横,眸光落在他肩头的那只手掌上,立时流露了几分煞气出来。 郑仙哈哈一笑,向凤紫虚解释道:“凤观主有所不知,郑某乃是大齐钩陈院大司马,齐敬之在我麾下任正七品营尉,掌铁骑五百,称郑某一声君上合情合理。” 这位琅琊君一边说,一边挪开了手掌,只是并未收回去,反而径直伸进了少年的怀中。 齐敬之的胸口处登时金光大放,虽然隔着一层衣物,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不一会儿,郑仙就顺理成章地从少年怀里摸出了一枚金色令牌,上头的铭文清清楚楚,赫然是“大齐钩陈院,驺吾军都督府,营尉齐敬之”。 “凤观主请看!” 郑仙举起这枚金灿灿、明晃晃的钩陈院营尉令牌,言辞恳切、语声铿锵:“不瞒凤观主说,郑某对此子颇为看重,向来是苦心栽培、不遗余力,只等他心相初显,便要立刻擢升校尉,待得心相大成迈入第三境,立授都统之职!” 说着,他又朝缩在少年腿边的斑奴一指:“若是敬之能凝聚道种乃至迈入第四境,钩陈院驺吾军都督府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齐敬之的一张脸早就绷得紧紧的。 昨夜安丰侯丁承渊才给出许诺,要保举他做九真郡镇魔院的正七品缉事郎中,琅琊君郑仙便依样给了一个钩陈院的正七品营尉,虽说在品级上只是平调,但同样有第二境战力的哥舒大石和魏豹只得了八品百骑长之职,这么一比较就明显看出了不同。 然而甭管这位钩陈院的大司马如何言之凿凿,说起他齐敬之日后的升迁之路时,更比昨夜还要细致几分,齐敬之心里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前一刻放在自己怀里的分明还是那块缉事郎中的银腰牌。 除非凤紫虚瞎了眼睛,没瞧见方才那炫人眼目的金光,否则断不可能相信琅琊君的鬼话。 玄都观主的一双凤眸不仅没瞎,反而极为明亮,明亮得犹如刀剑,直欲在郑仙身上戳几個窟窿出来。 她的脸上更罩上了一层寒霜,语气冷得直往下掉冰碴子:“欺人太甚!” 语声未歇,缠在凤紫虚双臂上的那条披帛彩练忽生变化,位于右臂上的一端倏地探出,迎风涨成一道青赤长虹,瞬息间就横跨数丈,朝着郑仙席卷而至。 齐敬之只觉眼前青赤虹光一闪,脸上似有清风拂过,紧接着就见郑仙那只握着令牌的手掌已然齐腕而断! 一击建功之后,那条青赤彩练当即缩了回去,重又变成了先前柔软轻盈、当风而舞的飘逸模样,丝毫瞧不出竟是一件裂人肢体的锋锐兵刃。 再看郑仙的那只断掌,竟是并不坠地,依旧握着金灿灿的营尉令牌,在空中飘来荡去,切口处抛洒下点点金色血液,看上去十分诡异。 郑仙却是恍若未觉,只是盯着凤紫虚的彩练仔细瞧了好几眼,口中啧啧赞叹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流绮星连、浮彩泛发。凤观主这柄虹剑当真不同凡响,不知可曾取名?” 凤紫虚冷笑一声,却是并不回答,反而凤目开阖,横了一眼齐敬之:“还不滚过来?” 只是未等少年反应,郑仙又是哈哈一笑,接着就自说自话道:“青虹流采、丹霞含章,若是此剑尚未取名,便唤作‘流采含章’如何?” 凤紫虚的这条披帛彩练虽是对敌护身之宝,但同时也是随身的衣饰,哪里容得一个男子擅取名目。 是以郑仙话音才落,这位玄都观主已是勃然作色,立刻莲步轻移、身形微转,沉肩坠肘的同时轻抬小臂、手掐剑诀,旋即朝郑仙遥遥一指。 这一次,青赤彩练的两端齐齐扬起,恍若两条流光溢彩的螭龙,争先恐后地当空蜿蜒盘旋,顷刻间就将郑仙圈在了当中。 这位琅琊君见状就是一笑,张口作势,似乎又想吟诗。 奈何那两条流采含章的螭龙根本不给机会,倏然向内一合,不由分说就将郑仙捆了个结实,旋即狠狠一绞,登时便将这位琅琊君的身躯绞成了十七八段。 两条螭龙依旧是一放即收,立刻又缩回了凤紫虚的双臂之间。 郑仙所化的肉块也依旧是浮空不坠,金色血液飘洒而下,恍若在长鲸背上下起了一场金雨,只是这些金色雨滴来不及落在白鸾尾所化的坐席之上,就会凭空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