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咧嘴一笑:“徒儿这等微末修为,哪里有本事补天?不过是想活得逍遥自在些,无论天道人理,既然不全有缺,那就莫要凑上前来碍眼!” 闻听此言,凤紫虚却是嗤笑道:“小鹤儿恁地猖狂!我辈立身天地红尘,早在洪炉之中焚炼,古来能从中跳出者又有几人?” 她一边说一边就是摇头:“只不过你既然有这个心思,确实跟洪炉丁火剑意不甚相合……” 眼见自家师尊的眉宇间竟萦绕着些许迟疑之意,齐敬之心头一动,当即开口问道:“师尊,咱们仙羽山的传承之中可还有适合徒儿的?” 凤紫虚横了自家徒儿一眼,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方才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两脚踢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你若是下定决心走上这条崎岖道途,那么以松柏甲木之气为根,辅之以若木赤露和青华少阳之气,最终成就一株参天覆地的纯阳之木,确实是上上之选。” “郑仙那厮虽然惹人生厌,但那句‘强木得火、方化其顽’却是正理。你的松柏甲木是阳木,若木赤露是阳火,看似珠联璧合,其实有极大隐患。” 听到这里,齐敬之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朱衣侯。那位神侯因为身怀赤心木的树心,于修行路上多得阳火之助,却又深为火毒所苦而不得寸进。 当下就听凤紫虚继续说道:“正所谓孤阳不生,即便要修纯阳甲木,亦须得纯阴乙木辅佐,同样的道理,阳火也须得阴火调和,以去其燥狂之性。你如今虽然有霖谱甘露,可以滋润阳木、压制阳火,但终究有所缺憾,算不得尽善尽美。” “纯阴乙木功法咱们仙羽山确实没有,但阴火么……” 凤紫虚提到的甲乙木、阴阳火,与郑仙的五行相生之论明显有着区别,以齐敬之如今的见识,自然无法分辨谁高谁低,但他既然拜入了仙羽山,得蒙师尊指点传授的这条道途自然更加容易达成。 他认真想了想,将凤紫虚讲述的这番修行道理厘清,语气里既有无奈又有好奇:“这不又绕回来了?丁火便是阴火,咱们仙羽山修持阴火的法门便是洪炉丁火剑意,却与徒儿本心不和,难不成师父这里还有其他秘法?” 凤紫虚的嘴角微微上翘,悠然说道:“丁火之道博大精深,世间常见的便是天星、灯烛、洪炉这三条道脉,乍一看走的都是上承天道、下应人理的路子,其实不然,譬如灯烛丁火这一脉当中,就有一种内修自证的法门,唤作心烛。” “顾名思义,修习此法者点燃心火、光明烛照,不为众生照前路、只求己心长通明,无论外头的天道人理如何,心中自有一方光明世界。” 齐敬之闻言心头一动,颇有种瞌睡来了遇枕头的惊喜,脸上便有向往之意展露:“师尊,人的心火竟然也是一种丁火、阴火?” 凤紫虚眼见自家徒儿的反应,不由得笑意更盛,点头解释道:“《四圣心源》有载,五行之中各有阴阳,阴生五脏、阳生六腑。” “具体而言,肾为癸水,膀胱为壬水;心为丁火,小肠为丙火;肝为乙木,胆为甲木;肺为辛金,大肠为庚金;胃为戊土,脾为己土。”. 齐敬之不由讶然:“按照这个说法,这五脏六腑竟是阴阳、五行俱备,与天地同?” 凤紫虚又是点头:“天地一人身,人身小天地。若非如此,我辈修士又凭什么印证大道、借假修真?” “只不过人身与天地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仍需餐霞食气、弥补不足。故而即便心为丁火,但只适合作为若木赤露的佐助之物,于至阳之中增添一点阴质,打破孤阳不生之局,而不是反过来。” 凤紫虚顿了顿,语气忽而有些低沉:“只是有一条……五脏六腑之中,向来以心脏为君,血脉所系、精神所居,而神明出焉。这神明便是生灵的魂魄灵性,亦是修士的心骨、心相乃至道种,最是要紧不过。” “因为这個缘故,一旦修习这门心火烛照之法,个中凶险不言自明,比之洪炉丁火剑意也不差分毫,修成之后的威力却是天差地远,故而历代以来多被束之高阁,绝少有仙羽山门人愿意修习。你可要想好了,敢不敢学?愿不愿学?” 闻听此言,齐敬之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问道:“师尊的意思是,徒儿今后应以松柏甲木为根,外沐若木阳火,内修心烛阴火,前者为主、后者为辅,克化顽木、共炼纯阳?” 正所谓“胆为甲木”,凤紫虚对自家徒儿有修习心烛法门的胆气并不意外,含笑点头道:“纯阳甲木配上丙丁火,当可勇猛精进、一日千里!然而过刚易折,将来修到一定地步,最好还是再寻一门纯阴乙木的功诀。” “乙木为花草之木,是生于岩缝、无人欣赏的小花,是长在河塘、漂浮不定的水草,是攀附巨木、相依而生的藤萝,看似不起眼,却是活木、柔木,唯有乙木继甲,方能发育万物、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