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 他又变成了那个平日里温柔坚定的诸伏景光,表情温润, 语气温和, 举止间可靠又体贴。
镜面破碎,面目全非,灵魂残缺, 但仍旧可以戴上面具, 遮掩住支离破碎的内心,把自己变成和平日无二、完美的诸伏景光。
“景光、景光——”
耳边一个熟悉的沉稳男声响起,将他从自己的世界瞬间抽离。
诸伏景光倏地抖了一下,眼睑那块小肉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抬眼望去,脸上已经下意识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的哥哥诸伏高明眼底复杂:“今天小林医生会来, 记得等下帮他开门, 别老窝在自己房间。”
诸伏景光点点头, 唇角携着与冬日萧瑟截然不同的暖意, 头顶的白光落入他的眼眸,眼底仿佛有细碎的光芒,柔和的星点在里面随波荡漾。
很平静, 很恬淡, 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好的,我知道了。”看起来似乎非常配合, 没有任何不情愿。
夹起一筷子小菜放入口中,面部肌肉顿了一下, 才破除僵硬移动关节细细咀嚼着。
但诸伏高明知道, 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小林医生私底下找诸伏高明聊过, 他说在卧底任务结束后, 弟弟诸伏景光就被判定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患者却极其不配合治疗,只愿意回答一些表层的问题,而话题只要稍微深入一点,弟弟就不愿再继续说下去,死死封闭住自己的内心。
虽然他面上对小林医生很有礼貌似乎知无不言,但背地里却是在滴水不漏地转移话题,将卧底期间学到的知识和语言技巧都用在了和小林医生的治疗过程中。
诸伏高明在知晓后细细观察过,在家里待的时间越长,景光就越不对劲。
这转变好像是从1月28日开始的,那一天,工作了一天疲累的他回到家中,天色昏暗,房中也一片昏暗。
冷冰冰的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暗夜降临偶有外界光亮透过,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屋里和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外面大雪飞扬仍有欢笑声回荡在如画般美好的世间,而屋里枯寂无边没有一丝人气,唯有鼻尖萦绕的饭香味还提醒着他,这的确是他的家,而不是什么枯宅老寺。
打开灯走进去后,他吓了一跳,只见弟弟诸伏景光坐在餐桌前,呼吸声微不可闻,整个人一动不动,背影笼罩着浓重的孤独和落寞。
他上前一瞧唤他,弟弟好半晌才从怔愣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招呼他吃饭,表情很正常,动作很正常,就是有点正常得令人害怕了。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皮红肿,眼神疲惫麻木,下巴上胡渣凌乱潦草。弟弟哭过了,哭得还很厉害。他看到他那张脸立马下了论断。
可问了之后弟弟却什么都不肯说,他心里很无奈,却又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强问,只能作罢。
之后,诸伏景光的心理状态就彻底走向了自我灭亡的道路,像头倔驴一样怎么拉也拉不回来,不管诸伏高明和小林医生如何开解询问都无法剖开他的内心。
自我坠落,自我沉溺,在溺水的窒息中拒绝他人的援助。
明明是在安全的家中,自己也在他旁边坐着,但一丁点小小的动静就能把他弄得疑神疑鬼的,像是被吓到的猫儿警惕地将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等到观察了许久确定周围的环境安全无误后再渐渐放下心底的恐慌。
在警校毕业前的景光,虽然性格说不上外向,但也绝对不是喜欢日日夜夜宅在家里的人,休假回家后也会经常和好友出去小聚玩闹。
可现在,虽说卧底任务结束后需要一直保护真实面容不被暴露在人前,但做了伪装之后还是可以出门的。自己和小林医生连连劝说他多出去走走,他每次都是嘴上答应但还是一个人憋在家里,甚至更过分的是他不止不出家门,还一直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诸伏高明在注意到弟弟的心理问题后就特地关注了,他发现只要他一外出工作不呆在家里,外面厨房的垃圾桶早上怎么样,晚上回来还是怎么样,各种摆设也根本没有移动过的痕迹,这说明他走之后景光就根本没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过。
他在家的时候想要拉着景光去外面散步,他看得出来弟弟并不想出门,但似乎是为了安他的心还是默默戴上帽子和口罩跟他出去。
兄弟俩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只要自己不说话,他就一直一言不发,佝偻着背手插口袋在路上慢慢走着,反应迟钝,对一切事物都没了兴趣。
除了偶尔看到某些店的时候,他会停驻脚步呆呆地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自己还记得,那些店都是什么蛋糕店、首饰店,大多数都是极具少女心的、适合女孩子逛的小商店。
而当自己想要拉他进去逛逛时,他又摇摇头离开了,即使他伪装得很好,两人说话间他也表现出很积极向上的心态,但作为哥哥,作为警察,自己能感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