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韵收回目光,心里不由地升起好奇。 学历史时也曾学到过,古代是有宵禁这一制度的,那时候她只觉得古人夜深了便睡,晚间并没有其他的活动。 直到自己身处其中才知道,宵禁也并不是天一暗便开始了的,而是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就开禁通行。 妇人心中好奇,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应下,褚先生一袭人骑了一整日的马,肯定是是很辛苦的,还是多休息才好。 案桌上的茶水烟雾袅袅,褚峻眸光落在妇人身上,指尖抚着盏壁,叹道,“坊市夜街,最是热闹,我也许久未曾去过了。” 黑夜里的璀璨的火树银花,人流如织喧闹的街头杂耍,多种多样稀奇的杂货吃食……褚峻言语风趣,轻易就将曾在盛京见过的夜市景象勾勒了出来,引人入胜。 妇人听着有些入迷,眸光认真轻缓,握着茶盏的指尖不由松开,浅碧的袖摆铺开落于案上,垂着的皓腕纤细羸弱。 “……犹记我第一次抵达盛京时,更是看呆了眼,若非身侧有同友好意提醒,还险些出了洋相。”褚峻笑了笑,眸色幽暗。 阮秋韵有些意犹未尽,闻言不由生出疑惑,“褚先生既是盛京人士,为何……” “褚某祖籍冀州边陲,也是侥幸家中发迹后才迁到了盛京。”褚峻面不改色道。 美貌妇人若有所思般颔首,眸色轻柔如拂柳春风,神色也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缓,对于褚先生话里的冀州,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褚峻眼眸微眯,“冀州居北地,常有外族侵扰,民风也颇为彪悍,少有商户停留,因此较之大周其他地方,就显得有些荒凉了。 他微微一笑,“所以初见盛京繁华景象时,褚某不免有些失态,也徒惹了不少笑话。” 先生语气温和,娓娓道来,话里却是流露着自嘲和黯然。 阮秋韵神色怔住,视线落在对面的褚先生身上,脑海里却是莫名想起以前班级上的一些学生。 跟随着农民工的父母从农村转学到大城市,黝黑的皮肤,带着浓浓口音的普通话,和别的同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举止。即便没有做错什么,也总会受到一些明里暗里的抵触和排斥。 虽然有些不恰当,但是在阮秋韵看来,褚先生当初的境遇也和那些转学过来的孩子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 处于远离政治中心的边塞地界,又与被古人视为蛮夷的外族接壤,即便是最后凭借着能力发迹了,可这一路走来所受到的排挤和讥笑,想必是只多不少。 在班上的时候,阮秋韵安抚过不少境遇相似的孩子,可此时面对同是成年人的褚先生,却是有些嘴拙了。 她想了片刻,还是道,“褚先生出身冀州,如今却还是能靠着自身本领发迹,举家迁到盛京,能力定是不凡。旁人闲言不过是庸人自语,褚先生很是不必介怀。” 妇人柳眉微蹙,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垂,柔和的眸光星星点点,烛火下的神色温和认真,红唇轻抿,语调和缓。 这是在安慰他呢。 褚峻看着桌案对面的妇人,明明映着烛火,眸色却是一点点地沉下去,而后缓缓勾起一抹笑,氲着笑,“夫人说得在理。” 喜欢自语的庸人,只当作野草斩杀即可,他自是不会介怀的。 不过能借由这些琐碎之事得到夫人的一句轻声软语的安慰,倒也不枉那些野草来这此间一遭。 盘腿坐着的林轩望天望地,明明还烧着炭火,可手里的毛竹扇却还是风骚地摇啊摇,心里却是默默学习着,盘算着届时回到盛京时,也可以同那些个女郎胡说八道一下自己糟糕的身世。 夜也有些深了,妇人从软垫上起身,向着两位先生道了晚安,便在宅院奴仆的引路下,回了院子。 前头的两位奴仆提着烛火,将路照地光亮清晰,身侧的青衣小婢撑着油纸伞,妇人斗篷下浅碧的裙摆随着步伐轻摇晃动,缓缓离开了烛火笼罩的范围。 炭炉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烟雾氤氲缭绕,窗外漆黑一片,只在烛火洒下的光亮下,才依稀可见洋洋飘洒的霜雪。 褚峻身着灰袍坐于案前,身侧被烛火投下一抹长影,自己身前有一杯盏,手里却还把玩着一个碧色的茶盏。 茶盏清透,在烛火下映着柔光,林樟从外头进屋,视线在主子对面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停留一瞬,眼睑很快又垂下。 “主子,会稽郡郡守递上拜帖。” 织绣着金丝的拜帖,映着烛火生辉,看起来着华贵异常。拜帖先行,客人后至,这都是世家大族恪守的规矩,后来也逐渐成了官场上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