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婆还要训斥道:“姑娘,不要哭,哭了之后,脸上的妆就要模糊了。”
沈珠道:“我没有哭。”
镜中人确实没有哭,可那表情也未必比哭要好上许多,她低头来,缓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才算是敷衍过婆婆。
外头陈志催促,沈珠抱着琵琶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挪动,出了门,陈志不耐烦道:“走快些!还以为自己是谁家高门女郎吗!”
少女低着头,不言语,脚步还是那样的速度,陈志要伸出手来拽她往前,远处却传来赵谨不耐烦的声音:“随她去!”
陈志这才不情愿的收回了手,只目光仍记恨的看着沈珠。
上了马车,沈珠才发现赵谨也在里头,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
沈珠略略坐的离他有些位置,赵谨冷嘲热讽道:“你是嫌弃我?”
沈珠没说话,赵谨上下目光,扫视过沈珠,最后道:“真丑。”
马车转动,沈珠握着琵琶的手更紧了些,赵谨也不说话了,只转头看向外面。月亮越来越圆了,洒下来清辉,又叫人向往。
沿途有乞儿追赶马车的声音,赵谨发起火来,敲马车的车壁,让陈志去驱赶他们。
沈珠不记得记忆中的赵谨是这样的人,或许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她低着头,想二姐柔和的脸,想沈漠的怀抱。而后马车到了皇宫门前,陈志轻声喊道:“郎君,咱们到了。”
赵谨寻过来的时候,恰与沈珠目光相接,后者没说话,但赵谨反倒有些埋怨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恨我是不是?”
沈珠没说话,外头陈志掀了帘子要迎人下去,少女方要动,外头马蹄声响起,车轴转动,有一纵车队缓缓而来。
陈志连忙快步跑到前头去御马,让出车道。
外头有阴柔男声问道:“是谁?”
赵谨听了这声音,忙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又抬手撸了把脸清醒些,眼神警告沈珠不要开口说话,便匆匆下了马车。
沈珠贴在那马车壁上,听到外面阴柔的男声再次开口道:“原来是赵家郎君,不知深夜入宫,所为何事?你那麻烦,可让太子殿下...”
电光火石般,沈珠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而后之后的话便听不见了,脑内嗡嗡作响,只剩下浓郁的恨意。
此人是当时奉旨宣读的大监,亲口说出沈家吵架灭族的话,而监刑的,就是他的主人,太子殿下。
这亲眼见到那一幕,亲自来杀她家人的人此刻就在外面。
沈珠只觉得血液沸腾,恨不得立刻便冲出去,杀了他们。她握琵琶的那只手越发的紧,到最后按断了琴弦,啪的一声,抽在沈珠的手指上。
鲜血滴了下来,血和疼痛让少女从复仇的念头里面稍稍清醒。
“....父皇已经睡下了,深夜入宫,徒增口舌,赵郎君回去吧。”
赵谨低声道:“....好不容易得到此女,若不送入宫内,恐还是...”
“赵谨,你父亲之祸,由你起,你真的要用一个女子来解决这件事吗?”
赵谨沉默住了。
而后那人又道:“赵谨,就算你想要用这种方式解决,父皇也不愿意担此污名,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是。”
不知过了多久,赵谨怒气冲冲了又上来了,外头的车轴声响动,渐渐的变得微弱,再然后便消失不见。
陈志问道:“大人,我们走吗?”
赵谨道:“走,先回府,再从长计议!”
马车行动起来,赵谨闷闷不语了一会,忽而发起火来,一把将手边上的抱枕摔了出去,低吼道:“他太子殿下做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也来这样羞辱我!”
“不过是个伪善的...”
他抬起头来,要沈珠附和:“你说是不是?毕竟他带人去杀你全家的时候,也没见怜香惜玉啊?”
沈珠低头不语。
赵谨欲伸手去抓她,沈珠突然猛地将琵琶举起来,朝他头上打去。
她这一下子用了全身的力气,赵谨本来就醉酒,一时还在发火,卸了力气,根本没有反映过来,便被砸到了面门。
鼻血同口血一下子流出来。
沈珠往后一跌,手臂还被震的发麻,触手碰到了碎开的琵琶木块,吓的一收手。
她在清楚外面是太子的时候,就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与皇族虚与委蛇,一想到外面是杀父杀兄杀姐的仇人,她就已经恨不得拿着刀冲出去。
若对上面,更不能做到忍下来,替他们端茶倒水,伺候前后。
她做不到。
马车一下子停了,陈志的声音传进来,“郎君,怎么了?”
前头的窗户一下子开了,沈珠对上陈志的目光,一下子往后一缩,又爬了起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