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进来,挥退了跪在地上的侍从,认真看沈珠的脸,而后才看向她的眼睛道:“孤知道你一向爱美,女子容颜,也最是重要,孤会派人治好你的。”
沈珠盯着他看,一会才道:“无功不受禄。”
萧迟笑道:“你岂是无用之人,无论身份还是容貌,亦或者是...命格,都是极有用的。”
沈珠脸色陡然变了。
她毕竟是后手,受了萧迟的设计,只能揣测对方要做什么,毕竟沈漠才回金城军,他就算要抓沈珠,也不应该现在就动手。
打草惊蛇,便没有了使用的效力。
原来打的是别的主意...沈珠盯着萧迟道:“从前太子不是不信命的吗?”
那天晚上,赵谨要将沈珠送进宫的时候,是太子出手阻拦,他说妄用命格,不过是昏庸之行。
而此刻他又说:“...此一时非彼一时,孤和你都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倒不如说病急乱投医了。
沈珠几乎要尖声嘲讽出口,但却又捏着自己的手忍住,她骂了又如何,她和太子之间新仇叠旧仇,数不尽的问题,说一两句,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迟看沈珠表情,微微叹气,手中软扇握着,依旧是浊世公子的好样子,“你用暗卫,救下沈漠,是孤纵容。”
“而今你总归是欠孤一条命,就当是为了这条命。”
沈珠依然警惕地看着萧迟,不一会又开口问萧迟道:“太子,你知道我的命格,那你怎么赌,你就是那个天子命格?”
这是大胆到冒犯的话了,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梁国事到如今,确实已经有了日薄西山的征兆,不多时,或许挺不到萧迟的登基。
萧迟脸上笑意僵住了片刻,又干脆开口道:“沈珠,沈女郎,你既然也相信你的命格贵重,会克死一切非天子血脉的人,那不更应该答应孤吗?”
“若是孤被你克死了,你也报仇了。”
沈珠几乎要被他的歪理绕进去,可萧迟这种人,是能被随意克死的吗?若是萧迟没被克死,那到底算是神佛无能,还是萧迟本来就是真命天子?
一想到要作证了后者,替萧迟的帝王之位增添一抹神佛色彩的事她,沈珠死了都要作呕。
她还是摇头,“我绝不会同意。”
“你怕了。”
“今非昔比。”少女道:“我也不是那种受不了激将法的人。”
萧迟点头,并不意外,只是接着道:“那我们就且看着,你总会同意的。”
青年转首,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样子,转身出门去。
沈珠坐在那椅子上,良久发呆,还没有回神来。等到归四踏进门来,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着前者。
归四道:“起来吧,我们要走了。”
沈珠冷声道:“你也敢吩咐我?”
归四看了看左右,而后才走到沈珠的身边,轻声道:“....殿下为了皇室,这番要做的事情,有些古怪,你想办法走了。”
沈珠没说话。
归四也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只抬声又劝沈珠出门,沈珠咬牙,寻思着现在就算是在这里僵持也没有什么好处。
还是忍了,先弄清楚太子到底要做什么,而后想怎么跑。
归四这个家伙,到底不辜负她给了这么多酒和吃的。
只是...
能让一个忠心耿耿的暗卫都说出来古怪,太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不是想要娶她,而是想要做什么别的?
沈珠一想到萧迟要娶她就觉得恶心,心想早知道还不如把他一刀直接在杨家捅死算了,免得这时候又惹出这么多幺蛾子。
可上了马车,萧迟又还是离她八尺远的样子,只伸出手来,遥遥指着沈珠旁边的书,请她聊以慰藉,打发路上的时间。
沈珠本是一点也不想看,可他放的都是些书塾里教过的,有的做了批注,还有些意思,沈珠实在无聊,捡起一本来看,后来就看得多了几本。
她看了书的功夫,车队一路往建康去,中途遇到了好几次难民争抢食物,强行拖着车队不肯动。
又或者是走投无路的剪径者,欲杀人夺财。
萧迟坐在马车中,风雨不动安如山,他手下的那些黑甲和暗卫,便已经迅速了结了这些人。
螳臂当车,蜉蝣撼树,是否就是这样呢?
萧迟看沈珠沉眸掀帘看向刚才的杀戮之地,便开口道:“若是我顺利登基,便可以解决这天下不平之事,让百姓安居乐业。”
沈珠只缓缓摇头。
他说的百姓,刚才已经死在他手下人的刀下,就像猪草一样,被随意地割掉了。
久坐高堂的殿下,又如何懂得平民百姓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