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家里最慈祥的那一个。 爷爷是严厉的那一个,奶奶转身就会给孙辈糖,还会背着爷爷说他的坏话,说他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 楚临渊一直以为,爷爷奶奶是很相爱的,直到长大后才知道爷爷奶奶当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对方,一路过的风调雨顺,他们之间可能有爱情,也可能没有。 他一直不明白,在没有爱情支撑的婚姻,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直到身侧的人把纤细的手伸进了他的掌心,轻轻地握着他,他才回过了神。 “临渊,到我们去给奶奶磕头了。”她声音很轻很柔,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黑色的一字肩裙子,头发中规中矩地在脑后梳了一个马尾,施着淡妆。 他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五年前刊登在报纸上的那张照片。 萧霁月火化之后萧乾手捧骨灰盒,去墓地入土,萧疏站在他身侧,也穿着黑色的裙子,头发安静地垂在脑后,没有化妆,面色苍白。 送葬的只有他们兄妹两人,冷清辛酸,天公还不作美,飘起了小雨,她和萧乾都被淋湿。 记者就拍了那么冷清的一张照片,当做了头条。 他当时在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事演习,也算做是……逃避? 被岑姗扯了扯,他才又回过神来,原来他已经和岑姗站在了奶奶的遗像面前,等着跪下磕头。 他看着岑姗已经跪在了蒲垫上,她却发现身侧的人并未和她一起跪下,转头,眼带疑问地看着楚临渊。 楚家的人都看着楚临渊,好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还不跪下?他还在等什么? 他在等什么? 他还记得以前,奶奶很喜欢萧疏,因为那个小姑娘一直追着她的大孙子,奶声奶气地叫“临渊哥哥”。后来萧家搬了出去,萧疏也时常回来玩。 奶奶就常常叨念着:“笑笑以后是要嫁到我们楚家来哟!这么喜欢往我们家里来!” 萧疏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嫁”,问着奶奶,什么叫嫁到楚家来。 奶奶笑着说,“就是和临渊一样叫我奶奶。” 萧疏又问:“我现在就叫你奶奶呀,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那可不一样哦!” 每当这个时候,楚临渊都不会插话,只觉得自己奶奶在给别家小姑娘灌输什么思想?后来当萧疏一直粘着他的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奶奶教她的。 岑姗的手再次伸了过来,指尖刚刚触碰到他的手,他像是条件反射般的,往后一退。 本就安静的正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临渊和岑姗身上,他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他躲开了岑姗伸过去的手。 他们都知道楚临渊和岑姗结婚是家族联姻,就像爷爷和奶奶,就像楚景行和沈水北。 可不管是楚洪山还是楚景行,都没有像楚临渊表现得这么激烈,不要求他相亲相爱,但至少相敬如宾吧! 但他呢? 又一次当众拂了岑姗的面子,她脸色微微发白,不禁想起昨天还在楚宅聊得很好,他还亲口承认了她是他的女人,怎么转头? 这时候,楚临渊放在西装内衬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这里的人,手机都开了静音,就怕扰乱了奶奶的宁静,但楚临渊倒好,竟然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拿了出来,并且镇定自如地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姗姗,你先拜,不用等我。” 说完,他没看楚家众人脸上各种表情,转身出了主厅。 沈水北叹息一声,好在是楚洪山在每年的今天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不会来主厅拜夫人,要是看到楚临渊这样,非得气死不可。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 主宅外面的花园,楚临渊站在树下,接电话的时候还拿出了烟,点燃抽上。 “是我,萧乾。”电话放在耳边,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隐隐蕴着怒意的声音,但是他掩饰的很好,不过电话这头的人也非寻常人。 “恩,我知道。”听声音就知道,“有事?” 萧乾打电话来无非是为了萧疏,但他用的是国内的座机号码,他回了宁城? 但脑子里面却一直闪现着另一幅画面。 奶奶临终前,是楚临渊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当医生抢救无效通知他过去和老人告别的时候,他觉得他步子都是沉重的。 奶奶没有让他打电话通知楚洪山,没有通知家里其他人,说他们工作忙。 她又说,临渊,奶奶要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想着的是笑笑那丫头,有她在你身边,我才觉得你会开心,你不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长子嫡孙就一定要承担楚家的责任?不,奶奶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等着以后你和笑笑一起,来我的墓前祭拜我。 那时候的楚临渊只觉得喉咙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奶奶握着他的手缓缓地垂下,慢慢闭上眼睛,仪器上的心电图,最后变成一条直线。 他说:我以后一定带着笑笑去祭拜您,一定会。 所以在刚才,岑姗跪下的之后来牵他的手,他的手往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