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之后,超轶神君的葬礼如期举行。
超轶神君终得入土为安,神罚岛众人如释重负。
直到此时,才真正消散了那股无形压力。
奇怪的是,只一瞬间,很多人忽然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解脱,反而忍不住去留恋去哀伤,仿佛没了这股压力,便不知道生存的意义。
于是,许许多多人,黑袍的,紫袍的,白袍的,一齐将目光投向那俊美得不像个男子的新任神君。
李鱼环顾全场,朗声说道:“蒙超轶神君青眼,着我执掌神罚岛。我虽不才,愿兴利除弊,去旧更新,以慰超轶神君之灵。
今兹宣布五项新令,尔等谨记于心,各当自勉,毋负我望。”
这些天中,李鱼很少与众人接触,神罚岛一切如常。甚至不少人今日才得以一睹新神君面目。自然而然,便有流言暗窜,对这位新神君有许多议论猜测。
纳闷不解、狐疑不安、腹诽讥笑、冷眼旁观、倚老卖老、包藏祸心……数百种不同心思,皆在此刻凝聚于李鱼身上,端看新神君手段如何。
李鱼已说道:“其一,自此刻此,附属八十七岛的赋税供奉减半。另于各岛设赈济堂,酌情抚恤孤贫。”
不少紫袍人本身便是附属岛屿的岛主,闻言大喜过望,止不住眉开眼笑。一些紫袍人却是神罚岛派驻外岛的监使,当即怒火攻心,暗骂不止。
却有黑袍统领暮云越众而出,嗫嚅上谏:“神君,若是供奉减半,神罚岛用度开支不日便将告急,还望神君三思。”
李鱼早有考虑,淡然道:“璇玑宫中金玉千万,神极宫中珍宝无数,何患用度不足?便只是玄极宫中金椅玉阑,拆折下来,亦可支撑一年半载了吧。”
“这……”暮云哑口无言,悻悻而退,却不由偏着头,斜着脚,手捻下巴,一副百思莫解的模样。
众人亦觉诧异不已。李鱼的意思,竟是耗损神君之“私财”,救济神罚岛之“公务”。
然而人生于世,钱财顶顶重要。便是高雅卓绝如超轶神君,对于财帛珍宝亦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若无钱财,何来满屋金石鼎彝,何来满室古琴名画?若无钱财之俗不可耐,何来风范之清雅脱俗呢?
然而,这位年纪轻轻的新神君却对钱财不屑一顾,这是少不更事呢还是故作姿态呢?
众人尚在纳闷之中,李鱼已继续道:“其二,凡神罚岛之人,皆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恃强凌弱,残害百姓。”
此言一出,真是一石园之设,荼毒女子,有违天理,即行关闭怡情园,将内中女子遣返其家。”
众人面面相觑,眉目间显示不满,却是不敢出声。
暮云眉毛皱起,欲言又止,一时迟疑不定。待李鱼说到“其五”,暮云已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竟又越众而出,道:“神君,属下斗胆。关闭怡情园一事,仍是有所疑问。”
见到李鱼的眼中并没有愤怒不快,暮云稍稍松了一口气,复又小心翼翼问道:“若是那怡情园中的女子,还有那些男子,不肯离开怡情园,又如何处理?”
李鱼不免一呆。
暮云的话,倒也有些道理。人间世中,偏有这等不合理却存在的怪现象。
便是那地处西鄙的云来镇,小小镇上竟也有秦楼楚馆。这其中有许多是被坑害的女子,却也有一些是心甘情愿跳入火坑、死也不肯离去的女子。
纵然有心为善,然而被救的女子不但不感园中不只是色之一字,简直是人间天堂,乐子无穷。若是这般没了,可如何得了?”
又有人越看李鱼越不顺眼,感觉李鱼桩桩件件新规都是和自己作对,心中不由酿出愤怒来:“新神君自己不去玩乐,却要管起兄弟们。又要我们不杀人,又要我们不玩乐,委实可恶!
可惜他却是神君,说什么是什么,我们只能听他的。哼,他一个陌生外人,凭什么当神君?若是哪位统领胆子大点。若是兄弟们心齐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