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初来乍到,又与李凌冰结下“一肘之仇”,觉得甚为屈辱,对她总是爱理不理。
李凌冰不甚在意,除了迫他一定要穿小道士袍以外,其他的小事都听之任之。
李凌冰告诫谢忱:“你我身上的道袍并不只作御寒之用,它还能替我们遮风避雨、挡箭挡灾,就好比是野兽用来迷惑敌人的皮毛,军士保护自己的铠甲。”
谢忱猫在房梁上,双手双脚撑梁,投下不以为意的一瞥,“知道,聒噪。”
李凌冰知道谢忱对她还心存芥蒂,他此时尚且年少,忍不住脾气也情有可原,她一会儿的请求,他多半不会答应,但她还是想放手试一试。
李凌冰朝他招招手,“谢嘉禾,你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这样说话就可以。你说吧,我听着。”谢忱挪动脚步,干脆把身子藏到梁柱后面去了。
李凌冰屏退宫人,掩上门,仰起头,“我想让你从光王那里讨一件东西回来。”
谢忱的头从梁柱后冒出来,问:“你让我去偷李宜什么东西?”
“不是偷!是讨!讨回一件不属于他而属于我的东西。”李凌冰揉揉酸疼的脖子,“你还是下来,这么和你说话,我脖子疼。”
谢忱悄无声息地落地,走到李凌冰面前。
他自幼在眉山习武,身量虽未长开,身姿却浑劲而挺拔。他还不及李凌冰高,只得悄悄踮起后足,试图与她的目光持平。
从气势上,他也不能再输了。
谢忱盯着李凌冰的眼睛,“你应该说清楚,让我拿什么东西。”
李凌冰回答:“圣人把一幅本该赠予边疆将士的绣品赐给了光王。我这人小气,不属于他的东西,一定要讨回来。”
谢忱说:“他是你叔叔,你的东西给了他,总好过给陌生人。。”
“宝马才配良鞍。”李凌冰把目光往地上一埋,神色晦暗,“他这么个畜生——不配!”
畜生?
她说自己的亲叔叔是畜生?
虽然谢忱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听另一个人亲口说出来,他还是震惊。
谢忱没有追问下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想了想,又问:“光王府那么大,我怎么能找到一幅不起眼的绣品?”
李凌冰说:“光王修道。他府上西角院有间一进的暗房,修道的东西都搁在那里。那绣品差强人意,绣的是六十四卦中的坤卦,很好认。《易经》你总该读过,知道坤卦是什么样子的吧?”
“嗯。”谢忱点头,意味深长地看李凌冰一眼,忍不住问,光王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
李凌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把谢忱的脸像扯面一样扯开,直拉得他的头往旁边歪,一个劲闷声哼哼,才心满意足地放了手,道,“别打听那么多,悄悄进去,拿了东西就跑,一定要平安回来。”
“是——主子。”谢忱埋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正要往外走。
“谢嘉禾,等等!”李凌冰喊住他。
谢忱回过身,只见李凌冰巧笑盈眸,横出一臂,翘起小指,“咱们拉钩。无论发生什么,绣品——一定要送回我手中。”
谢忱的眉头微皱,缓缓伸出手臂,却不敢靠近。
李凌冰豪爽地伸过去,两根小指在半空勾住,一来二扯,甜甜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谢嘉禾,君子一诺,可是驷马难追的。”
谢忱回答:“一定。”
李凌冰看着谢忱离开的背影,陷入一时的失神。
谢嘉禾,但愿此行一切顺遂,解你心中意难平。
谢忱是个合格的梁上君子。
他四岁就跟着师父习武,八岁便能飞檐走壁,长到这个年岁,潜入一个被重重官兵守卫的亲王府邸也不算什么难事。依照李凌冰的指令,他很快就找到光王府西角院的一间暗室。
谢忱躲过一队巡防官兵,化作一道黑影飞过院墙,闪身上树,他猫低身子,隐在茂密漆黑的树叶间,屏息观察暗室。
这间暗室如鼠洞蚁穴,隐匿极深。谢忱怀疑,如果不是李凌冰事前告明,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这种地方。
暗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奇怪的是,这样铜墙铁壁一般的地方,门外却没有守卫。
谢忱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墙外亮起灯笼的烛光,从墙一头缓缓移到另一头,随之飘入耳中的是打更的声音。谢忱心中默数,刚过子时,进入丑时了。
道学里说,子时是阴极,是阳气初生之时。
太真这个时候该结束打坐,入定歇息了。
谢忱摇摇头,清清目,立刻把心思抓回了此刻最紧要的任务上。
暗室的门在打更声停止的那一刻开启,从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转身,正在关门。
谢忱折了一段树枝,迅速从指间打出,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门槛角上。
树枝卡住木门,任凭男子将门拉得“哐当当”得响,也不能把门关上,他嘴里咒骂:“破门,又坏了!”也不低头,自然没有发现树干,只把锁往门上一挂,大刀阔斧向院外走。
男子从谢忱眼皮子底下走过,月光洒在他敞开的衣袍上,照出流畅饱满的胸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