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王李宜揉搓双指,抚摸拇指上的黑玉扳指,他用扳指顶开木剑尖,阴柔笑道:“妹妹,你不认得孤是谁,孤却识得你。孤宫里有糖吃,你要不要跟孤来。”
严怀意仍是横直手臂,以剑指王,“我母亲说过,小孩子不能随便吃不认识的叔叔给的东西。”
李宜绷紧唇,忍着笑,用胸口撞向剑尖,“啊呀,你伤到孤了,孤站不稳,要妹妹扶孤回去。”
严怀意眨了眨大眼睛,鼓腮凝思,利落收剑,龙眼肉一般晶莹剔透的脸颊红了红,“这样啊,大叔,真对不起,我扶你回去。”
李凌冰额头冷汗一滴,是她该出场的时候了。
人未到,声先扬起:“皇叔,小姑娘手上没劲儿,你让跟着的宫人扶你回去,或许还摔不死你!”
后边突然冒出个人,严怀意警觉地盯着李凌冰,“你是谁?”
李凌冰忍不住掐一手脸颊子上的奶肉,“你叫我李之寒吧。”
严怀意眼睛一亮,“你是观音姐姐吧?”
大概是因为她额间的疤痕?
李凌冰愣了一下。
小孩子分不清道袍和僧袍,只知是被宗教的皮囊禁锢住灵魂的可怜人。
李凌冰顺势点点头,“嗯”了一声,捏住严怀意肩膀上的衣角,悄悄把她藏到身后,挺起背,扬起下巴,如临大敌般正对上李宜毒蛇般的目光,“皇叔,没什么事,我带妹妹去我宫里吃糖。”
李凌冰根本不听李宜的回答,抓起严怀意的细手腕,将她牵出光王的视线。
粉衫与蓝道跑并肩走着,小霜屈膝给光王行了礼,也默默跟在两人后边。
“三十五,三十四,三十三——”李凌冰低头数数。
严怀意不解地问:“观音姐姐,你在数什么?”
李凌冰笑道:“从我宫门起,无论朝东南西北走,父亲只允许我走两百步,多了,就要受罚。”
严怀意天真地说:“你父亲对你真严。我父亲也很是严格,对哥哥们从没有笑脸,但对我好一些,他许我习武、读书、吃糖,不用绣花,不用品香。我母亲也是一样,我想做什么,只要告诉她,她总是让我自己做决定。观音姐姐,你不自由,就好像脚上锁了脚镣。”
李凌冰抬头看天,“你生来就是翱翔天际的鹰。我么,是一只鸟,只是——”
还未等李凌冰说完,严怀意“哇”了一声,双掌举起李凌冰的手,雪白的虎口一排殷红的牙印,“观音姐姐,你这儿怎么被咬了。”
李凌冰歪着头,想了想,笑道:“我是被一只小狗崽子咬的。”
“狗?” 严怀意蝴蝶羽翅般的睫毛扇了扇,扬着木剑在空中倏倏乱划,长“哦”一声,“我四哥也养了大犬,不过,他那些狗只管叫,只是看起来唬人,要是真把人咬伤一丝半点,我四哥打狗可是很厉害的。”
李凌冰是领教过那四只獒犬的厉害的——严克性子刁钻,把狗训成这样,可不就是居心不良,他唬人吓人,都是为了供他取乐的!
气人!
“观音姐姐,你笑什么?”严怀意问。
笑?
我笑了吗?该生气才对!
李凌冰轻咳两声,故意蹙紧眉,板出一张冷面,“纵犬吓人——是最卑劣的行为!谁说你四哥不咬人,我这手上的牙印都快一年了,怎么也退不掉,难看死了!”
严怀意随李凌冰跨进宫门,狐疑问:“姐姐,你是被我四哥的獒犬咬的?”
不,孩子,是他本人亲自动的口!
“啊——咱们到了,你想吃什么,吩咐小霜去拿。”李凌冰岔开话题。
李凌冰在玉京的宫室又暗又小,只辟了三两间小房充当寝室、浴房和修炼室,那几间房围着一个有石桌石椅的天井,围角与翼角飞翘,挤出头顶一方小小的天。
石桌上放着四果子四蜜饯,宫人捧来一个铜盆,跪倒在严怀意面前。严怀意把木剑插在背后,挽袖净手,她一边用手掌心舀起水浇在另一只手上,一边打量四周,最后抬头,看着那狭小的天,“观音姐姐,你住的是笼子吗?”
李凌冰不在意,把手支在石桌上,头搁着,静静看严怀意吃点心。
头顶“吱呀”一声——是脚踩木板的声!
“哪来的宵小!滚下来!”严怀意娇叱一声,背后的木剑被掷了出去。
木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
乓——
砸下谢忱这只呆鸟。
谢忱揉着红额头,蹲在那里,一脸惊慌地望着严怀意,他的手向后摸索到剑,抓起来,递给了严怀意。严怀意抢过剑。谢忱蹲着与严怀意站着一般高,她将剑搁在谢忱头顶,质问:“你是谁?”
谢忱顶着剑,朝李凌冰投开求助的目光。李凌冰脸上挂笑,不管二人,只管看戏。
谢忱说:“我叫谢忱。”
“刺客?”
“护卫。”
严怀意转过头,看向李凌冰,“观音姐姐?”
李凌冰点点头。
严怀意耸肩,吐了吐舌头,立刻把木剑藏到背后,伸出软乎乎的手掌,给谢忱揉砸伤的额头。谢忱向后退,双脚点地,复又坐到梁上,留下一截道跑,惹得严怀意频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