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清河村的人们都在议论,这收割机摆在村口也三四天了,天天一块墨绿色的幕布遮着,看也不让看,碰也不让碰,合着大队长借来是来当摆设的。
也有人说,江河家那大儿子江文怕是不会开,说什么机子没油了,要回农场取柴油,结果去了两天也没回来,肯定是不会操作,故意借来这个大家伙给他爹长脸面用的。
各有各的说法,但是在收割机借来的第五天早上,大伙儿出门上工终于亲眼见到收割机运作起来。
房子大小的收割机,从村口开进大片麦田里,江家大儿子坐在上面,看人的视线都带着浓浓的傲气。
村里人有些不爽,但是也能理解,要是自己会开收割机,态度肯定比江文还要趾高气昂。
只见收割机一会儿功夫就在麦田里转了个来回,前面圆柱状的切茬足足有五六米宽,就这一个来回,就是十二米左右的距离,五分之一的麦子就被收割完了,看得旁边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刘成根叼着烟杆,“老子种了一辈子的地,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乖乖,这也太快了。这一会儿功夫,顶咱们全村人割一天的量。”
保管员黑脸大爷,跟刘成根是本家,是他爹的堂弟,也就是他的堂叔。
老人拿着镰刀,望着眼前的景象,也发出了感叹,苍老沙哑的声音有些恍惚,“何止是你,我活了七十多年,也没见见过这样收割麦子的。”
像老刘叔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这个年纪,儿童时期清王朝还存在,少年时见证华夏最后一个王朝的覆灭,经历了军阀战争、抗日战争和新中国的成立。
从封建社会到现在蒸汽时代,老式农具到科学机械化的大型农业机械,让像老刘叔这样的老人,看得应接不暇。
知青院的知青们,也在远处望着这一切。皮景轩身上穿着背心,原本的白色已经被汗水打湿,白嫩细滑的手掌已经被老茧覆盖。
他单手叉腰,舔了舔干燥的嘴巴,“现在这些机械是越来越发达了,去年我们收这片麦田,全村人不眠不休地干了一个星期才干完。当时我刚来,干完之后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孙雅婷去草埂边,拿起自己的水壶,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皮景轩,“喏,喝点水吧,看你那嘴皮干的不成样子了!”
“给,给给我吗?不方便吧?”皮景轩耳根发红,手僵直地放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整一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样子。
孙雅婷挑眉,“怎么,嫌弃我啊?”
“不不不,没没有。”皮景轩连忙摆手,匆匆接过水壶,不小心碰到孙雅婷的手,跟烫到似的迅速缩回。
孙雅婷也不管他,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干活。
白婷注意到这边,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要脸!”
接着走过去,故意撞了孙雅婷的肩膀,捂着嘴矫揉造作的道歉,“呀,不好意思。”
孙雅婷嘴角一扯,并不打算跟白婷纠缠,“没关系。”
白婷却不打算放过孙雅婷,清了清嗓子,“我说孙雅婷,你是资本家的女儿,来农村是来接受教育和改造的,我们大家都没喝水,你怎么还娇气的带了没水壶来,资产阶级气息也太浓重了吧?”
“作为根正苗红的红五类儿女,我有权利监督你,下次不许再带水壶过来,你得接受劳动的磨炼,才能把你骨子里的资产阶级性子给去掉。”
孙雅婷抿唇,埋头继续干活,没有理白婷的自以为是。
“喂,白婷你怎么说话的?”皮景轩看不惯白婷这个女人总欺负孙雅婷。整天把资本家的女儿挂在嘴边,总是对孙雅婷指手画脚,说孙雅婷娇气,其实她才是最娇气哪一个。
干什么活前,嘴上总是要抱怨几l句,还总把自己的活推给孙雅婷,皮景轩早就看不惯白婷的那两套标准,对自己是一个要求,对别人又是一个要求。
“白婷你少说两句,人家干了一上午,喝口水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喝过。”张东升最近跟皮景轩一起住,两人的关系不错,也不喜欢白婷总找孙雅婷麻烦的习惯。
大伙儿都是知青,何必分出个一二三等,孙雅婷的出生又不是她自己选的,平时她干活也十分卖力,从来不抱怨。反倒是白婷,比起孙雅婷,更像一个资本家的女儿。
“张东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婷狠狠瞪了张东升一眼,这个叛、徒,他们才是一起来的,结果对方竟然帮老知青不帮她。
“你才闭嘴吧,一副大批判家的姿态,你以为你是谁,还红五类,浑身都是小资产阶级的气息,我说你家不会是靠造反起家的吧?”
杨雪早就看这个白婷不顺眼了,她对孙雅婷的成分不敢兴趣,但是这个白婷,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没一点让她喜欢的。
杨雪说话向来直,直接猜测白婷家里的情况。
这个时候,虽然资本家、富农、地主成分的人遭人嫌弃,但是在wen革运动中因造反而得势的投机分子,则更令人厌恶。
造fan派,就是对这一类人的称呼。
“你胡说,我不准你这样说我父亲!”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