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越急,妖魔反而越来劲,喀迈拉发出轰隆隆的愉快笑声,斯芬克斯冷眼旁观,许德拉的九个头表情各异,只是斜眼觑着谢凝,像是想说什么,又懒得说的样子。
以前上小学的时候,谢凝就因为长得秀气,性格比其他小男生文静,又喜欢窝在座位上画画,被班里的同学欺负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些男生在经过他的座位时,会突然抢走他画画的空白作业本,然后甩给站在远处的同伴,叫谢凝急得面红耳赤,跑来跑去地追着抢。
他成年了,虽然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要对着霸凌者哭鼻子,但当前的状况,还是令他眼眶发红、面颊充血,恨不得抄起美工刀,一刀一个,全部当场攮死。
谢凝正声嘶力竭,气得两眼发昏时,巢室的黄铜大门再度被粗暴推开,直撞得两旁石壁发出哀鸣的巨声。
——厄喀德纳立在那里,蛇尾盘绕,黑发恍如熊熊燃烧的恶焰,在倾斜的火光中狂舞。
蛇魔看到眼前这一幕,獠牙磋磨得咯咯作响,愤怒得说不出话,在他对面,三头妖魔也不由讪讪地站直了身体,心虚地望着他。
“……啊,你们在这里!”厄喀德纳的黑舌颤抖着,身上的金色刺青亦时隐时现,像是细碎波动的水面。他只能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斯芬克斯长于谜语,素来是他们中最有智慧的一位,他嗅到山雨欲来的危险意味,急忙先替自己辩解。
“厄喀德纳哟,我们请求你去宰杀铜牛,并不是为了支开你的。既然到访,我们又怎么能无视近日的流言蜚语?你要知道,就连路边的花草,都在诉说关于你是如何宠爱一名人类的故事。我们来到这儿,单纯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倘若有什么不妥,请你看在同族的份上,尽可能地宽恕我们吧!”
任凭他说得如何委婉合理,厄喀德纳只是充耳不闻。
他的剧毒蛇心,快要为多洛斯的遭遇碎成千万片了。他看到多洛斯鬓发散乱,激愤地大声喊叫,在庞然的妖魔当中,显得多么小而可怜!而他珍逾至宝的画册,亦在闯入者手中无礼地传看。
难道他们没有嘻嘻笑着观赏多洛斯的无助吗?难道他们不是无礼地入侵了他与多洛斯的爱巢,在这里欺辱他的人类吗?
……难道我不是愚蠢地听信了他们的恳求,给了他们可钻的空子吗?
蛇魔越是细想,就越怒火中烧。他哽住咽喉,若无其事地冷笑道:“放下人类的东西吧,喀迈拉、许德拉。”
九头蛇急忙放下那个对他而言过小的画册,他本想安置在金画架上,但一个没控制好力道,就把画架推搡得散了满地。
喀迈拉并不觉得这事十分严重,过去的许多年岁,他不是没拜访过地宫。在这里,厄喀德纳从不关心人类奴隶的命运,蛇魔一心一意地怨憎着奥林匹斯山的众神,恨不得祂们眷属的人类死的越悲惨越好。
“我不认为你会责怪我们,厄喀德纳!”喀迈拉大大咧咧地说,“我们不曾对你人类做什么,我甚至没有让他流血。当然,我们擅自进到你的巢穴,这是我们的错处,为此,我愿意用五十头牡牛,八十头黑羊,以及和岩石等重的黄金,来求得你的宽容。”
厄喀德纳嘶嘶吐信,头顶星光辉映,轻轻拂在他的双肩上,蛇魔前所未有地忍住了亟待爆发的狂怒,他不能毁掉这里,妖魔搏斗的战火,更会波及到多洛斯。
“好啊,”他阴鸷地低语,“离开我的巢室,让我们出去交谈罢。或许,我能接受你们开出的赔礼价码呢。”
妖魔们不疑有他,纷纷走出了巢室的大门,唯有斯芬克斯心存疑虑,落在最后面。
三个魔头总算走了,谢凝赶紧扑上去,心疼地抱起自己的画册。幸好他之前找厄喀德纳多要了一层牛皮,裁了个厚实的书衣出来,纵然这样,封壳还是被许德拉的爪子尖夹得变形,好几层画纸也刺烂了。
他心疼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就在这刻,门外遽然炸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打雷一样,震得他浑身发抖。
谢凝一骨碌地坐起来,透过厚重的门缝,下意识地往外面窥探。
——只见厄喀德纳厉声咆哮,刹那间的暴起,他劈手攥住喀迈拉的鬃毛,将他猛地撞在坚如钢铁的山岩当中!
岩石崩碎、大地摇晃,他通身的刺青耀目欲滴,喀迈拉大声怒吼,但不等他做出反击,蛇魔张着血盆大口,几乎一口撕掉了他的半张狮脸,鲜血喷溅如瀑,瞬间染透了许德拉的三颗蛇头。
斯芬克斯惊得大叫起来,厄喀德纳的报复却并未终止。他挥动无坚不摧的蛇尾,划破空气的声响,好像宙斯正在疾风暴雨地投掷手中的神霆雷火。喀迈拉急切地示弱,但不等他说一个字,更不等他抱着厄喀德纳的双手哀告,蛇魔已然暴戾地决断了他的命运,再扯断了喀迈拉的蟒蛇尾。
转瞬须臾,喀迈拉的狮首与蛇首,仅剩下一方幸存。厄喀德纳毫不留情地将他摔到地宫的角落,任由他在那里苟延残喘地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