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度嘴角噙着笑,将发散的思绪往回一拢,唤常宁与青阑:“将东西都抬进来吧。” 不多会儿,常宁与青阑便领着人鱼贯而入,将一个个木箱子抬进来,搁在屋里的空处。统共四个大箱子,那些身强力健的小厮抬得都颇为吃力,可见分量。 常宁性格活泼,还未等自家王爷开口,已经忍不住替人邀功:“郡主,这些可都是王爷送您的礼物,费了不少心思的。” 听见常宁的称呼,谢慈轻哼了声:“既然是送给郡主的,如今这府里可就一位郡主,住在天晴院,要不还是劳烦你们送去天晴院吧。” 她微微侧过身,下巴微垂,嘴角耷拉下来。 她一贯是这脾气,常宁挠了挠头,赶紧认错。他轻轻给了自己两嘴巴,笑说:“小的说错了,什么郡主不郡主的,这些都是咱们王爷费尽心思四处求来,送给谢慈姑娘的,只为博谢慈姑娘欢心一笑。” 谢无度轻睨他一眼,道:“多嘴。” 话虽如此,却也没罚常宁。常宁笑嘻嘻地将第一个盒子打开,谢慈瞥了眼,不外乎是些金银珠宝首饰。 谢慈心里一点波澜未起,斜倚着圈椅,看着谢无度起身,从中拿起一只镯子,送到她手腕上。 “旁的便罢了,这镯子颇为难得。” 谢慈这会儿心情不大好,将手腕微抬,心不在焉地给了镯子个眼色,没看出它与别的镯子有什么不同。 她再一落手,镯子清脆一声磕在圈椅背上,断作四节。她鸦羽似的睫毛抬都没抬,声音平静无比,仿佛是碎了只不值钱的镯子。 “现在不难得了。”一只碎了的玉镯,再难得,也失去了价值,变作平平无奇的废品。 谢无度点头,笑意不减,又拿了只给她:“这只磕着应当清脆。” 谢慈将信将疑接过,照着在圈椅上一磕—— 谢无度没骗她,当真比上一只清脆。 她挑眉,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她纤纤玉手白嫩匀称,肌肤柔滑细腻,极为好看。 谢无度便又递给她一只,思忖道:“这只么,大概要费些力气。” 谢慈手指捏着玉镯一段,敲在圈椅上,还真没碎。她又敲了一次,还是没碎,她松开手,玉镯掉在地上,终于碎作两段。 如此祸害了十数只镯子,谢无度从第二个箱子里找出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头装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粉色珍珠。 珍珠易得,可这么大的粉色珍珠可不好得。常宁看着,眼神亮了亮。这珍珠是在承州时那承州知州意图贿赂王爷时献上的,还求王爷放他一马,王爷是谁啊?当然不可能放他一马。 谢慈拿起那颗大珍珠,在手心里掂了掂,故意阴阳怪气道:“这倒是不错,好东西。只是这样的好东西,你还是留着送给你亲妹妹去吧。” 她将“亲”字咬得很重,一双藕式的小臂趴在椅子背上,下巴枕着手背,显然很是不快。 谢无度敛眸,一副冤枉的模样:“她算什么东西?连我们阿慈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谢慈听他说这话,心里自然高兴,但面上还是不显山不露水,道:“谁知道呢?你们男人的话若能信,那这世上也不会有这样多的怨女了。你今日与我说这些,谁知是不是哄我高兴,明日恐怕便嫌我不够温婉了。” 她目光从地上那些碎镯子上掠过,想起京中那些关于自己的传闻。从前那些话便不好听,现下是更不好听了。 谢无度抬眸,他知道城中一向有人说谢慈不够温婉性情,可那又什么关系?他偏不爱她温婉,偏偏喜欢她泼辣些娇纵些再跋扈些。 谢慈又道:“今日你为我撑腰,谁知道明日你会不会反过来帮着她?”就像萧清漪那样。 她话音落,谢无度竟没当即反驳。谢慈睁大眼,一口气提上来,又要发脾气。他竟然都不反驳她? 谢无度沉默片刻,道:“那我去杀了她。” 谢慈眼睛再睁大了些,见他起身,连忙拽住他衣角:“谢无度!你在说什么浑话?” 谢无度转过身,见她转悲为喜,没忍住笑了声,道:“现在可算是高兴了?” 谢慈轻扬眉:“嗯,心情好多了。” 她松开拉着谢无度衣角的手,比了比身前的椅子,道:“你今日说,我是你的人,我去哪儿,都得你说了算。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得算话,这么多人可都听见了,你得管我一辈子的。” “自然。”从她一点点靠近他的生活开始,他便没想过,让她再从自己的生活离开,“管你一辈子。” 谢慈喜笑颜开,坐直身子,道:“那我日后便是嫁了人,你也得管我的。倘若我夫婿敢苛待我,待我不好,你便得替我教训他。” 她虽这么说,但其实没想过自己的夫婿该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及笄之后,身边那些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们陆陆续续嫁了出去,她的婚事也略被提及,便想起此事。 提到夫婿,其实她粗略有个标准:首先,得对她好,包容她的脾气,不能她发脾气的时候和她顶嘴对着干。然后呢,家世不能太差,她自幼吃穿用度皆是最好,要她吃苦,她可吃不来。还有呢,他不能纳妾,得一心一意待她。 谢慈托住下巴,发散思维想下去,丝毫没注意到眼前那人的眼神变化。 在听见她说嫁人二字时,谢无度眸色沉黯,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阴鸷。但转瞬即逝,再看去,已经一切如常。 “说好一辈子,那便是一辈子。你与我拉过勾的。”谢无度道。 她八岁那年,曾像个小大人一般,与他拉勾,说会一辈子都跟他好。于她或许是戏言,但谢无度当真了。 “那再拉一次勾。”谢慈当即伸出小指,要与他再次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