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亨义从没想过逃跑。 除了他告诉王二虎那个跑不掉的理由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段河堤上下,全是榆树湾的人。 这些人里面,有一直在工地上搞基建的熟练工人,有临时动员上堤的狩猎队、护卫队成员,还有其他作坊里紧急抽调而来的青壮! 这些人中,有一多半,赵亨义都能叫出名字,自己把他们带到了河堤上,那就万万没有抛下他们独自逃命的说法! 天地伟力浩大无比,浑浊的河水猛拍在最外层的土堤上,即便此前榆树湾的人曾经简单的加固过,可那面土堤依然被摧枯拉朽一般损毁! 用三十根合格的木梁深深打进河床中的消波堤,以及这些木梁组成的三菱形的柱体中填充的数百框碎石沙袋,仅仅是在洪峰一个照面的拍击之下,就断掉了几根木梁! 连锁反应之下,石块和沙袋随着翻涌的河水瞬间消失,残余的木梁甚至被连根拔起,转眼间也不见了踪影…… 洪水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洪水瞬间撞击到急弯处的土堤上,土堤毫无抵抗,摇摇欲坠,急弯处大块的土块开始分崩离析! 一块块组成土堤的土块不断坍塌,没入洪水之中,犹如掉入沸水之中的盐粒,瞬间消失不见! 如今的土堤上,早已没人敢站在上面,可面对洪水,第一段土堤崩溃的如此简单,也让人无不色变! 仿佛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急弯处的土堤垮塌,相邻连接的土堤又被洪水冲垮了数十米! 那迅速被扯开的决口向所有人昭示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若是当阳县没有提前修筑新的堤坝,此时大片土地已经处在洪水的碾压之下! 浑浊的河水不停翻涌,带着白色沫子冲进一道道水泥混凝土筑造的隔堤! 竖着将河段分作一个个格子的隔堤坚如磐石,在洪水浪潮的撞击之下,没有出现一丝裂痕! 犹如一头猛兽的洪水被隔堤束缚,只能将恐怖的能量释放在后方新筑的水泥河堤上,轰鸣的拍击声更胜刚刚冲毁土堤,可那道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的水泥混凝土浇筑出的河堤,就是毫无反应! 所有人都看呆了! 一向胆大异于常人的王二虎,突然腿上一软,就这么坐在了自己东家跟前,长大了嘴拼命喘气,就连带着泥点子的河水溅入口中,也不在乎! 河堤上瘫坐于地的并非只有王二虎一人,只有近距离直面洪水撞击的人,才会明白,在洪峰袭来的那一刻,究竟有多么恐怖! 就连一向在乎自己形象的县令刘瑞,此时也是面无人色形如呆鸡,若非和身边的杂佐官员们相互搀扶,恐怕也会滚落在泥水之中。 赵亨义虽然手脚都止不住的颤抖,可他好歹站稳了,当威势最强的洪峰撞击之后,站在雨水中的赵亨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守住了! 我榆树湾筑造的水泥混凝土石堤守住了! 无数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紧张的等待冲上河堤命令,他们身边堆放着一筐筐一袋袋砂石,一旦新修的水泥混凝土河堤出现问题,那么这些人就将扛起砂石冲上河堤,成为当阳县上下抵挡洪灾的最后的倔强。 这些百姓,他们来到河堤上,或是因为以工代赋的好政策,或是因为东家开出的优厚工钱,亦或者是仅仅因为下大雨村子里没活计做。 他们心中没什么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却也懂得,一旦这河堤守不住,非但自己,就连身后的家,家里的妻儿老小,全都要遭殃! 所以,说什么都得守住这最后一道堤坝,哪怕是当真需要自己拿命来填! 风雨中,被榆树湾的青壮们视为再遭父母的赵亨义,竟然就那么挺立在大堤上,双臂张开,身姿挺拔,冲着墨汁侵染一样的天空放声大笑! 不知为何,即便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官、富豪还全都面无人色的盯着脚下的河堤,生怕下一刻这坚硬的水泥混凝土石堤会出现裂缝,会如已经没了踪影的土堤一样垮塌崩溃,可那些来自榆树湾的汉子们,突然之间就不怕了! 东家在笑啊,他在笑! 东家何等的人,竟然站在大家前头,站在浪涛不断拍打的河堤上,非但没有担心,还在张开了双臂大声的笑,这代表,咱们榆树湾修的河堤挡住了洪灾! 百姓或许没读过圣人文章,或许不懂得经视治国的大道理,可他们也有自己的智慧,十分的淳朴,带着一点点狡黠,但这种简单的智慧,却往往能直白的发现事情的真相。 浑浊的浪头拍击着水泥石堤,河堤上的人只觉得,那仿佛蕴含千钧之力的浪头拍的不是河堤,是自己的心啊! 近乎所有人的情绪,随着浪涌起伏,即便看到赵亨义的狂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