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衿噗嗤笑着摇头:“小娘子又促狭。” 灯影摇摇,祖母微睁着眼见袁子衿喝着汤药。 “是大郎终于回来了,阿婆等你好久。若不是阿婆执意让你们兄弟应了募兵,也不会......” 姜南一怔,见袁子衿没什么反应,不动声色回了句:“阿婆吃醉了酒,失礼了,儿扶着先回房。” 袁子衿浑不在意点点头。 姜南没有纠正林太夫人面前的是袁郎君,而不是她以为的自家阿兄。姜南抿抿嘴,罢了,还是不跟祖母挑明了。芳醇醉人,不记得醉中思量也好,免得醒来苦痛烦恼。 林太夫人当年下嫁姜祖父,林府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可拗不过自家女郎喜欢,姜祖父上门发誓只娶一位,只要林府答应,绝不招惹外面莺莺燕燕。 婚后与往昔小姐妹出游,总被奚落嫁了一个贩夫,与那些引车卖浆不过尔尔。如此成了林太夫人心结,幸而姜南两位兄长武义颇佳,也都有入仕的想法,林太夫人便撺掇二人应了募兵,为国效力也博一份功名。 战士军前半死生,是姜家出路也是绝路。林太夫人酒后识错袁子衿,可见这亦是她的心结,若是当时知道这个结果,可人生哪有如果。 善和堂日间,姜南与祖母轮番坐诊,闲来无事晒晒药材,擦擦柜台,与四邻也唠唠家长里短。 今岁雨水长,每日总能下得一场雨,夜久雨休风又定,断云流月却斜明,夏天的雨就像小娘子的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折冲都尉崔翊这几日都乘马车,晨间出门时,豆大得雨点砸在车顶水花四溅。撩开车窗纱帘,现下雨势基本已经熄了。 放衙时辰早,马车拐个弯过来善和堂。车内崔翊闭目靠在侧壁,这几日休息的不好,马车颠簸,太阳穴酸疼。 今日圣上率百官南郊迎夏,举行迎夏仪式。为表达对丰收的祈求和美好愿望,君臣一律着朱色袍,配朱色玉佩,车旗都要朱红色的。沿途本是京兆负责疏散排查,但浩浩汤汤随行队,又拜请折冲都尉府帮忙。帮忙倒是无妨,只是金吾卫颇有气焰,想想都觉得头疼。 车夫停了马车,见车里崔翊没有下车的意思,仆从来到窗前低声问道:“阿郎可是睡着了?” 崔翊用手指轻揉眉心:“到了?” 撩开车帘下马车,姜小娘子附在案前诊脉。窄袖胡服竖着半翻髻,樱唇琼鼻,峨眉杏眼含笑,全无初见时‘狼狈’模样。 崔翊与姜南目光对上,微颔首,未等姜南行礼径直去了屏风后。 袁子衿趿拉拖鞋踱着步,见崔翊笑道:“还算你有良心,过来看我。” 崔翊莞尔:“瞧着生龙活虎的架势,保养两日,吃些药,便好了。” “是姜小娘子医术格外高绝,令某神速康复。” “原还担心你在这乏闷,却不尽然。” 袁子衿挑眉:“白日听着店主望闻问切,日子倒也过得快。昨日暮时,太夫人吃酒醉了,将某认作姜家阿郎。” 崔翊神色一怔,神情严肃,似是有难以宣之于口的话。 门口来了两位拉板车的青年,板车上还有四五个小孩,姜南见过这是来过两次的李大郎和李二郎。第一次带了新鲜的枸杞子来问价,再一次拿着晾晒过的枸杞子问炮制是否正确。 “你是来卖药材的吧。”姜南隔着药柜案台笑问,放下手里的活走上前。 李二郎怕人太多惹药铺厌烦,便独自带着孩子们在外面,只有李大郎牵带着一个小不点,将袋子打开给姜南看。 姜南放在手掌看了看成色,发现成色不错,捻起来尝了一个,微微颔首道:“晒得还行,过碱水时长再长上片刻就更好了。” 又翻看袋子下面,成色都差不多,并没有将好的放在表面,坏的放底下充数。点点头道:“行,上称吧,这些都收了。” 祖母将称拿过来,称过后道:“一共十五斤半。” 姜南思索片刻道:“这成色还差点火候,就与你们三十钱一斤,共计四百六十五钱,以后再有枸杞子,还送到儿这里,只要成色好都收。” 李大郎没想到能卖这么多钱,有点紧张:“某算算,小娘子勿急。”便掰着手指都,嘴里小声嘟囔。 李大郎身边的小不点好奇问道:“这么多枸杞子药铺都能卖得出去吗?” 姜南附身看眼前圆脸小姑娘,眼神纯净清澈很是讨喜,便多跟她解释一番:“枸杞子滋补肝肾,益精明目,不仅可以做药材,还能煮水代茶饮,炖汤补益,再多些都没问题。” 李大郎扶额连笑称:“我这幺妹桃花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小娘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