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当他无聊才跟自己讲话,便诚实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都是我自己总结的。” “今天是晴天,光照充足,若是阴天的话,应该比现在要暗几分。”他将手从车窗中伸出去,虚虚握着,像是要抓住另外一个世界的阳光,“如果空气湿一点,那天就是雨天。” 男孩空灵干净的声线如同初雪,稍微一碰就化在手里。 他身上没有补丁。 “那雪天呢?”季南顺着他的话问。 “雪天……大概是要冷一点吧,我不知道下雪的天是什么样子,书上没有,只有雪地。” 书上没有? 不知道雪天是什么样子? 难道他从未亲眼见过落雪? 季南看向男孩炯炯有神的眼睛,心下不解:他也不像是个瞎的。 “姐姐见过?” 男孩见季南的眼神有些异样,便问。 “见过。” “那姐姐是一代人了!”他眼神中发着光。 现在看,他欢脱自来熟的性格与初雪没什么关系。 但一代人又是什么? 自来到这个世界,无数陌生的名词便卵足了劲往她头上砸,每一个都让季南清晰地认识到这里的不同。 心中的异样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下一秒,季南反应过来,这是个获取情报的好机会。 于是她端起笑容,宛如春风和睦,制造出平易近人的气质,问: “一代人?” 语气疑惑恰到好处,毫无违和。 “一代人就是从表世界掉进里世界的幸存者。”男孩蹦跳几步,做到季南身边,脸上笑容腾飞,“也是着手开始建设里世界的第一批人。” “今年是里世界建立35年,在这里生活最多的人是二代和三代,二代是一代人生出来的,三代是二代人生出来的。” 他指着自己说:“我是三代人。” 里世界已经建立三十多年了。 “你知道的真多,从哪里学的?” “学校啊。”男孩说。 两人交换了姓名,他叫白贺鸣,是被监察所从城邦边缘捡回来的孩子。 不过季南报了个假名——季岚。 监察所就是送季南去研究院的地方,每个从特异点出来的人都要先进监察所测试精神值。 “我给你解释过了,季姐,你能不能听我一个请求。”白贺鸣双手合十,眼睛整的老大,试图用自己无辜可爱的表象征服面前的小姐姐,“能不能给我讲讲下雪是什么样的?” 生来便在这个世界,他只见过阴天。 季南看着他笑了笑,说:“当然。” 于是她给他讲什么是小雪纷飞,什么是鹅毛大雪,她给他讲下雪时天白的吓人,倒映在无边的水中,融成一体,水天一色。 季南给他讲了很多,但路程实在是遥远,她把脑中关于雪的词汇全部掏空也不见目的地。 看出白贺鸣眼中的憧憬,季南适时露出些许困惑,问:“你觉得表世界怎么样?” “很好啊,至少书上说的很好,有雨有雪有四季,我一直想去那边看看。”一说起这个,白贺鸣眼中亮起了光,“老师告诉我们要努力学习,为社会做贡献,社会进步了,科技水平进步了,我们说不定都能迁到那边去。” 这个世界对于孩子来说就是一团迷雾,而学校在遥不可及的远方给他们立了盏灯。 季南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那你从未怨恨过吗?” “怨恨什么?”他不解。 “怨恨自己生在这里。”而不是表世界。 季南眼神清澈,仿佛提出这个问题只是无心之举。 好吧,季南承认自己这个问题掺了私心。 探究人心是季南的一个小小爱好,她想知道这个能在一直是阴天的世界里分辨天气的男孩心中阴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