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半人追着那人向其他方向跑去, 只有一小部分人被这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咕噜咕噜。
宛若开水沸腾的声音在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中作响,深色液体在防护服底下积蓄了薄薄一层,其实这咕噜咕噜的声音更像是溺水声, 气管内液体与气体的摩擦组成模糊不清的求救。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从他口中一股股喷涌而出,才形成宛若溺水的腔调。
看着如此恐怖的场景,女孩定了定神,颤抖着手想要拉开那人的防护服,却被另一个人制止了。
“不行, 你不能这么做, 这里…这里不安全。”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会呛死在里面的!”
她说的没错,所以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防护服拉链被解开的瞬间, 猩红色的液体裹挟着难闻的气味从那缝隙中弥散开,里面还掺杂粉红色的碎块, 像是某些器官的碎片。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 女孩还是被吓得连连后退,仅剩的那部分围观群众就跟不用说了, 一个个仿佛如梦初醒, 终于意识到黑夜带来的恐惧, 纷纷向聚集地的方向跑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廉宗一行人的节奏打乱, 他们找到了柳陌白,却没有看到季南的身影。
其实季南趁着混乱跟着另一拨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人逃跑的方向恰好是香气的来源,正好遂了季南的意。
虽然季南被这沁人心脾的香气掳去了心神, 但脱队仍然是季南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如果留在队伍中, 她根本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
就算之后归队她也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而季南没有看到的是, 那人防护服的拉链被拉开后,原本饱满的防护服在某一个瞬间干瘪下去,尤其是四肢的部分。但中间的身体却在干瘪后又膨胀起来,如此往复,像是有什么东西子里面蠕动似的。
起伏间,防护服的缝隙在女孩面前张开又合拢,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竟尖叫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唯一还清醒的消毒人员此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女孩就往最近的消毒室跑,徒留不知生死的一人。
荒诞的闹剧散场了一半,夜色中,廉宗一行人还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准确的说,是剩下的人跟着廉宗孤魂野鬼似的在黑暗中飘。
自从季南失踪后,廉宗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表面上没什么变动,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空洞无神的双眼,整个人就如同掏空了似的,仿佛连灵魂都随着那个人而去了。
而此刻,他脑中想着:
被抛弃了。
是的,被抛弃了,连同剩下这几个无用的家伙一起,为什么呢?可能因为自己也是他们行列中的一员吧。
因为无用,所以才会被抛弃。
因为无用,所以才没有被带走。
廉宗在心底苦笑一声:
也是,自己并没有比这些人强到哪去,被一视同仁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就这样被抛弃真的好不甘心。
她带上了刀,却没有带上自己,说明他连作为物品被使用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她还缺少武器,不是武器也可以……一个物件,什么都行,廉宗认为自己完全能当此大任。
即使不说话也可以,因为物品是不会说话的,即使不思考也可以……虽然对他来说有点难了,不过他会尽力去做,因为物品是不会思考的。
……
哈哈,真可笑,可笑的荒谬,荒谬绝伦,他作为一个人,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呢?
明知道这样不对劲,可他无法控制,无法摆脱。被抛弃的恐慌感让他无法停下脚步,潮水已经没过脖颈,仿佛一停下就要被无尽的绝望吞噬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眼前的光影渐渐模糊了,他陷入比眼前的黑夜还要昏暗的,沉眠已久的记忆之中。
在黑暗中,他看见一颗雪花,脆弱的白色在空中轻飘飘落下,荡漾着降落在廉宗的鼻尖上,转眼,它被人体的温度融化,仅剩透明液滴。
更多的雪花从不见底的黑暗上方坠落,构成一望无际的雪地,苍白的天空。而他则成了白茫茫中毫不起眼的存在,成了其中无机物中的一员,象征着智慧生命的思想被抹去了,无数雪花把他同化成自己的一员。
不知过了多久,廉宗真的认为自己是一片轻飘飘的雪花,重复着自上而下的过程。
一直。
一直。
永无止境。
直到一只手降下来,他粉身碎骨,陷入更深一层的黑暗中。
廉宗没有醒来。
他陷入混乱,陌生而熟悉的记忆在脑海中火山似的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