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都怪那个姓魏的!一定是他去御史那里告的密。三娘,我打听明白了,那个为乡民出头的书生姓魏,是给寺院抄经的,像他这种出身下贱、寂寂无名的书生,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他没钱没势,没人赏识他,就走歪门邪道,用这种损人利己的办法宣扬自己的好名声,踩着我们往上爬!”
“你等着,我一定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什么是尊卑贵贱!”
卢华英遭了无妄之灾,不想听崔公子的气话,在大哥的监督下老实闭门思过了几天,等大哥的看管松懈下来,就让婢女作掩护,自己翻墙出去玩。
有一天,卢华英溜出去喝酒,夜里翻墙回府,被嫂子王妤抓了个正着。
卢华英一把抱住王妤撒娇:“阿嫂,你最疼腓腓了,不要告诉大哥。”
王妤拿着面巾给她擦脸:“腓腓,我不是来抓你的。鹿苑寺的僧人今天来府里送经书,吞吞吐吐和我求情,说了些胜造七级浮屠的话,腓腓,是不是有个抄经生得罪你了?”
“什么抄经生?”
“一个姓魏的年轻人,他是鹿苑寺的抄经生。”
王妤搂着卢华英,喂她喝一口醒酒汤。
“他快被打死了。”
卢华英眸中的醉意荡开,想起那个衣着寒酸、双眉如剑,力气特别大的青年。
崔公子那天说的话掠过她的脑海。
“是不是崔熙打的?”她皱眉。
王妤点头,叹了口气,道:“崔熙为了给你出气,带人把那个抄经生毒打了一顿。”
卢华英揉了揉眼睛:“我让他给我出气了吗?”
她气的是燕国公。
外边的人怎么看她,她一点都不在乎。
卢华英喝完醒酒汤,回房继续“思过”,派下人带一句口信给崔熙。
自从那天从辋川回来,卢华英不再理会崔熙,崔熙接到她的口信,惊喜万分,第二天还没到开坊门的时候就到国公府的墙边等着。
天亮时,又来了一群少年,牵着马走到槐树下,等卢华英出来。
国公府大门打开,一身官袍的卢豫瑾骑马出来了。他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春日温煦的晨光中,墙头传来卢华英的声音,她翻过墙,攀着槐树粗壮的枝杈跳下地,爬上马背,扫崔熙一眼,问:“你赔偿那些乡民了吗?”
崔熙一愣,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那些家畜被咬死的乡民,点点头。
几只家畜能值多少钱?他是五姓子弟,不会赖账。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打猎的时候看好你的猎狗。”卢华英拿着新马鞭,道,“你别去找那个抄经生的麻烦了。堂堂御史不查清楚就弹劾我,你打一个平民百姓出气能有什么用?我也用不着谁自作主张替我出气。”
崔熙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吗?要是姓魏的再到处散播谣言、败坏你的名声呢?”
卢华英一挥马鞭,把崔熙抛在树影里:“随他去。”
半个月后,卢华英陪王妤去辋川的鹿苑寺烧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年没有戴幞头,只用一根木簪束发,从脸到脖子上都是青紫伤痕,坐在院子里抄经,左手受伤了,垂在腿边,他右手执笔,写了一会儿字放下笔,抬起右手把麻纸往左边展开一点,再提笔接着写。
卢华英扶着王妤走进去,院子里抄经的僧人、抄经生都站了起来。
青年左手动不了,起身的姿势略慢,走在最后。
卢华英认出他,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他起身时,也无意间往这边望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了一下。
青年漠然收回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