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城两百里外的荒原间, 苍茫大雪,千里冰封。
铺天盖地的大雪覆盖了北边的大山,也覆盖了草场和一顶顶毡帐, 寒风在天地之间呼号, 空气中只有冰冷和沉默。
忽然,呼啸的北风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铃声,一支骑着骆驼的队伍顶着刺骨的风雪,来到营地前。
驼队的首领走到营门前, 摘下头巾,他生得魁梧健壮,褐色眼睛, 胡须浓密。
部落里的人认识他,打开营门, 将冻得眉毛胡子都结了冰的男人和他的商队迎进大帐,烧了一堆干羊粪让他们取暖。
商队来临的消息很快传遍部落, 男人们都带着兽皮过来交换货物。
部落的人换到想要的货物, 一脸感激地道:“这么大的雪,牛羊冻死了几十头, 下山的路都封了,没想到你们还会来。”
胡须浓密的胡商喝下一碗肉汤, 笑道:“我答应过你们会来,下再大的雪也不会背信失约!对了, 我在西州听说了一些事。”
他凑到部落胡人前面,压低了嗓音。
“大周的女皇帝登基以来, 你们的阿史那酋长有没有抱怨过女皇帝?”
和他说话的胡人没有回答, 但是脸色顿时变了。
胡商看着燃烧的干羊粪堆, 低声道:“我在西州参加无遮大会时听到风声, 波斯人索元礼最器重的手下周钦周侍郎在西州打探情报,有人向他告密,说你们这些突厥部落虽然归顺了大唐,却一直心怀异志,趁着大周代唐、局势不稳时,暗中和叛乱后自立为可汗的骨咄禄可汗暗中往来,想去投奔他的突厥汗国。还有人说你们和西凉的使者也暗中见过面,西凉的使者许诺攻下西州后,将阿尼交给你们酋长管辖。周侍郎准备向神都告发你们。”
胡人冷汗淋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勃然大怒:“我们酋长从来没有见过突厥汗国和西凉的使者!”
胡商看着胡人,小声道:“阿史那酋长忠心耿耿,我也不信那些流言,不过这个周钦心狠手辣,在神都时罗织罪名,陷害忠良,颠倒是非,为了栽赃陷害,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被他逼死的人不计其数,你们要当心他。”
胡人脸色阴沉,点头道:“沙钵那,多谢你来报信,你是我们部落的真朋友!我这就去见酋长!”
沙钵那目送胡人掀开帘子匆匆离去的背影,褐色的眼睛里浮起笑意。
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沙钵那的驼队不知疲倦,走遍了几个部落。
部落酋长们都从他口中得到周钦在调查他们的消息,有的酋长大吃一惊,愤愤不平,有的吓得魂飞魄散。
肃杀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部落的营地里。
就在诸位酋长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大雪终于停了,雪后的天空格外澄净,可是酋长们的心头却满是阴霾。
……
日光照在毡帐上,帐顶的积雪开始融化。
穆坤部的酋长盘腿坐在炉火前,脸色阴沉。
他的几个儿子们坐在他两侧,讨论着沙钵那带来的消息。
“我们见过可汗使者和西凉使者的消息已经泄露,周侍郎在西州收集了证据,要告发我们,周钦心狠手辣,我们没有活路了。”
酋长说完,叹了一口气。
几个儿子都一脸慌张,议论了一会儿,道:“周钦没有实质的证据,能把我们怎么样?”
酋长目光暗沉,道:“周钦是索元礼的手下,又是神都的官,他们和都督、长史不一样,不需要拿出实质证据就能缉捕我,而且沙钵那说,有些牧民的牛羊都被冻死了,他们活不过冬天,为了赏钱去周钦那里告了密。”
儿子们对视了一眼,心里都一沉。
长子脸上闪过狠辣之色,道:“他敢来抓我们,我们就去煽动其他部落,一起围攻西州,看他有没有胆子告密!”
酋长摇头道:“你们以为西州说围就能围?我们部落这些人,能围得了西州吗?而且现在是冬天,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围了西州,能坚持多少天?西州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有今年征收的粮食,都护府可以坚持一个月、两个月,我们呢?没有粮食,三天就必须退兵!大雪茫茫,我们能撤到哪里去?”
长子握拳道:“难道我们只能坐着等死?”
酋长又叹了一口气,面色灰败,悔恨道:“当初我不该见骨咄禄可汗的使者,更不该被他的花言巧语打动。大周的皇帝虽然是妇人,但是临朝了几十年,是个治国之才,以权术驭下,地位稳固,难以撼动。”
今年女皇登基,西凉、突厥都觉得迎来了攻城略地的好时机,纷纷派遣使者、奸细潜入西州,打探消息,联络各方势力,煽动他们起兵反对女皇,制造混乱。穆坤部酋长确实见过西凉和突厥汗国的使者,而且被他们许下的诺言打动了。
虽然酋长还在犹豫,没有付诸实际行动,但是他私下和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