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姐嗓门不光大,声音还很尖,听起来好像锥子在扎人耳朵。 她卷卷手腕处的袖口,摇头晃脑道:“我家那艳春啊,肚皮子可真是争气,这过门才不到两个月,肚子里就已经怀上啦。” 叶大姐即便在这种时候也还是要去激别人两句。 要是放在往日,姚母大概会闭嘴默默走开,但今天可不一样。 “这怀得早怀得晚,有时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姚母意有所指道,“生得早了也不一定全是好事,你不看有人十八岁就头胎,结果生出来个泼皮户儿,净给家里捣蛋闹事,那能算得上有什么好么?” 姚母所说的是叶大姐生的大儿子,他是村子里有名的赖皮,小时候偷鸡摸狗,长大了坑蒙拐骗,总之就是村里人人说起他都直摇头。 照理说叶大姐有这样一个儿子是该难为情的,但那毕竟是她们家的老大,不管人怎么样,还是得到了极大的宠爱。 叶大姐最听不得旁人说这大儿子的不好,当即不高兴了:“哼,怀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家梅芳那么差的身子骨,要生下来可有得累……你这些鸡蛋啊,可得留着自家吃呢。” “不劳您费心,叶大姐,你要是有这个闲情管我家的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艳春肚子里孩子,生出来再可要好好教,别又带坏了一个。” “你!”叶大姐没想到平日不声不气的姚母今天就跟吃了炮仗似的,还一呛一个准,“好心不识驴肝肺,我懒得跟你多讲。” 姜楠全程围观这两位的“战斗”,不由感慨,这论气人的功夫,她还真是比不上。 以后她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叶大姐第一次尝到被人怼得哑口无言的滋味,气不打一出来,转移注意力往姜楠这边看过来了:“姜同志,我刚才说的事你能做不?给我家艳春诊个脉,看看是男娃还是女娃。” 胎儿只要长到一定程度,姜楠就能看出是男是女。 姜楠道:“艳春怀孕多久了?” 叶大姐面色得意:“得有一个多月咯,还是我最先发现她犯恶心,猜她是怀上了,让去卫生所那里查,要不然就我家艳春那壮实的身子骨,自己都不知道肚子里揣了崽呢。” 叶大姐话中有话,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连带着刺姚母两句。 周母见这一堆人挤在门口,就招呼他们进院子来聊。 彼此都是一个村子的,跟叶大姐又是多年的邻居,就算再不喜欢对方,周母都记得组织说的“团结一致共同富裕”,最基本的礼数还是给叶大姐留了。 “谢谢周嫂子,我们就进来打扰了。” 姚家两夫妻很是客气,又是笑又是说好听话。 再看那叶大姐,完全没有进别人屋子该有的自觉,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去,挑了院子里的方凳坐下:“周嫂子,你早上这是准备吃面?哟,这面条里头还有肉丝啊。” 叶大姐伸手捡出面碗里的肉放嘴里吃,这一幕落在周洵眼里,当即就有一层凌厉的杀气射了出来。 叶大姐后知后觉,搓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嗐,不就吃你们一点儿肉么,我这是看周嫂子手艺实在好,一个没忍住……对不住啊,回头我家做了红烧肉,给你们送一碗过来。” 叶大姐很会耍小聪明,话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成了周家人小器了。 至于刚刚说的红烧肉,那肯定是不会有的。 周母再怎么好脾气眼下也没了好脸:“肉就不用给了,你到底想干啥?有事说事儿。” 这是在明着赶人了,叶大姐心里不爽,又用她惯用的“戴高帽”招数,说道:“周嫂子,组织可讲了啊,一个村就是一个生产集体,邻里之间有困难就得互相帮助,我这不是听姚嫂子说姜楠会把脉,这才来寻求帮助的么。” 姜楠无意跟她掰扯,她还得给姚老汉儿媳妇开药方,之后要上门去给人针灸,时间可紧着呢。 “艳芳呢?让她进来我看看。” 叶大姐赶紧道:“嘿,我这就去叫。” 周娅窜出来挡住门:“组织说要互相帮助,组织也说了要多劳多得,人家姚叔拿了五十个鸡蛋过来,你家少说也得给个几个意思一下吧?还是说……叶大姐想吃白食,投机取巧?” 周娅嘴皮子厉害,也学得叶大姐那手戴高帽式的话术,直将对方怼了个无话可说。 “行,我们老叶家可是最听组织号召的。”叶大姐一咬牙,跺着脚出了门。 她前脚一走,周娅后脚就把那盘被她碰过的面端了走。 周母立刻道:“诶,娅子你干嘛?” “都被她碰过了你还要吃啊?不嫌脏?” 周母心疼道:“把她动过的那一块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