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刚到,宫里就派人来接了。 凌安若换好华服,命下人们把那只老王八给装上车,一同入了宫。 中秋宴设在露华台,这里地方空阔,四周又种满了桂花,风一吹,夜空里皆是沁人的甜香。 宏正帝今夜兴致很高,喝了不少酒,他倚在龙座上,望着天空中硕大的月亮出了会儿神,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又将目光投向了凌安若,见她拿起桌上的月饼,咬了一口后就轻轻搁下了,像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味,但还是要走个形式。 宏正帝看着看着,便笑了,朝凌安若说道:“老十这习惯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啊,每逢中秋,就要咬个月亮。” 凌安若不懂宏正帝为什么和她说这个,只点了点头道:“是,陈年旧俗,改不过来了,皇兄见笑了。”然后就没再说些别的。 宏正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再开口,不禁有些失望,好像当年那个手捧着月饼,眼巴巴地要求他咬一口月亮的孩子,真的回不来了。 这世上或许也再没有这样一个人,真心盼着他事事顺遂,安康无虞了。 可能是有些上了年纪,宏正帝在觥筹交错间突然有些孤家寡人的失落,连杯中的琼浆玉液也索然无味起来。 他沉默地轻叹了口气,将杯中酒,水中月一饮而尽。 许权一直盯着两人的动静,见宏正帝兴致突然低落了不少,忙走上前,脸上带着笑道:“皇上,奴才适才在后头看见不少奇珍异宝,听说都是各位王爷四处搜寻,给您备下的贺礼,皇上可要瞧瞧,也让大家伙儿开开眼?” 宏正帝兴致缺缺的点了下头:“那就呈上来看看吧。” 许权躬身应是,忙命人去安排,不一会儿,一尊珐琅盆玉石玉兰花盆景被端了上来,玉石花叶,清丽娇美,柔白的光泽在月光之下栩栩如生,见者无不称奇,宏正帝也立马被迷住了眼,命人端至眼前细瞧。 安王出列躬身道:“儿臣听闻父皇喜爱前朝朱士云大师的玉雕,特地从一位龙游的商人手里搜来了朱大师的遗作,还望父皇能喜欢。” 宏正帝自然是喜欢的,忍不住对着玉兰花啧啧称奇,过足眼瘾后,问安王道:“此物难得,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安王颔首一笑:“只要父皇喜欢,花些银两又算得了什么呢。” 宏正帝欣慰地笑了笑,虽然他这个老三为人风流,但也是个有孝心的,每次备得贺礼都格外称人心意。 在玉石玉兰花的衬托下,四皇子送得玉熏炉黯然失色了不少,不过宏正帝笑着夸了几句,命人收起来。 安王得意的轻笑了一下,有珠玉在前,他就不信有谁还能比到他前头去。 周瑾谦见状却丝毫不慌,他不慌不忙地起身离座,命人把贺礼展开,那是一幅极长的画卷,长到只能半开着,上面画风各有不同,描绘的景致从江南烟雨,渔舟唱晚,到北境一马平川,白雪皑皑,再到西漠黄沙漫漫,落日西垂,最后是西南的悬崖高耸,群峰玉立。 不过三十尺来长的画卷,整个大安却已跃然纸上。 宴席上顿时一阵骚动。 宏正帝愣了一下,走下龙座在画卷前细细端详:“这是……” “回父皇,”周瑾谦躬身道,“这是儿臣送您的贺礼,千里江山图。儿臣不比三哥,没有那么多钱财可以挥霍,只能请来一些文人墨客,让他们把平生所经之处细细画下,共同组成这幅图卷。” “父皇虽是大安的君主,可也没法看遍大安每一处景致,所以儿臣就想着借这些文人的眼,将整个大安画下,好让父皇足不出户,也能一睹盛世之景。” “好,好,”宏正帝轻抚着画卷,目光深沉的在上头细细打量着,良久才拍了拍周瑾谦的肩膀,只感叹了一句,“皇儿有心了。” 周瑾谦笑道:“多谢父皇夸奖,愿父皇能广得贤才良将,为大安开疆拓土,创盛世之业。” 宏正帝笑着命人把画收好,群臣也纷纷夸赞,虽然那盆玉石玉兰花惊艳绝伦,可在千里江山图的气概下,不经有些小家子气,也有些落了俗套。 不过上头两位神仙斗法,他们也不好直言哪个好,哪个不好,只道都各有千秋罢了。 可安王也不是傻的,孰胜孰劣一目了然,他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临了被压了一头,浑身上下没个舒坦的,借着喝酒的动作,在周瑾谦落座时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唯一高兴的怕是只有皇后了,左右都是她儿子,不管哪个,都是给她争脸,自宴席开始,脸上的笑就没有放下来过。 凌安若冷眼看着宴上众人的一举一动,只是她有点不明白,宏正帝明明看着挺喜欢,脸上却为何有点不易察觉的落寞,她看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