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泽镇,微雨亭。 脚下雾江静淙而过,碧水之上雾气萦绕,隐隐绰绰印着青砖小瓦的房屋,沿江酒居挂着白底红字的半长酒旗。 晴好的晨光斜入花窗,镇上人少,又是清晨,因此,不大的酒肆中也并无几人。 “酒鬼大侠,”千羽朝久光晃了晃手中横竖一刀的秘籍:“我的老师只教过我一招,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有第二招。” “丫头,这不很明显吗?”酒光喝了一口酒,左脚踩凳,手搭在膝盖上朝她比划:“横竖一刀,你现在劈斩的那招是竖,前面还有一横呐。” 千羽暗自盘算,如果酒光所说为真,剑圣收徒的条件是练到某门功夫的最后,那练完横竖一刀的第二招,是不是就能堂堂正正要求剑圣收徒了? 这么一想,当即笑盈盈问道 “那你说说,这横一刀我该怎么练?” “你这刀谱我看过,有点意思。”久光道:“大道至简,至简即至纯。刀势要纯,心思就要纯,至于心思怎么纯,送你一句话,”他笑道:“任尔东西南北风。” 千羽沉思不语。欧阳不器给久光满上酒,耍了一套枪法,笑嘻嘻道:“大侠,那你看,我这破势之枪该怎么练?” “破势之枪不错,”酒光吃着牛肉道:“也送你一句,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酒鬼大侠,我看你拢共就读过这一首诗,见谁都拿它来匡呢。”说着,多拿了两壶酒,放到他面前:“你既然提点了我,就算我半个师父,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就送你两壶酒吧。”她眨眨眼睛:“以后来书局找你?” 酒光大笑:“你今天请我来,合着就是让我教你武功呐。罢了罢了,”说着,拿起一壶酒仰头痛饮罢,道:“看在这壶酒的份儿上,逢五来书局。” 千羽见奸计得逞,笑得眼睛弯弯:“酒鬼大侠,我呢,别的先不学了,你得教我怎么用横竖一刀砍一个特别慢的人。” “特别慢的人?”酒光来了兴趣:“说说,怎么个慢法?” “他用剑,但是我没见过那么慢的剑,一出手,感觉就跟蜗牛一样,你能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但就是砍不到他。” “有点意思。”酒光摸摸下巴,让千羽再细细形容了一番,道:“容我回去想想。”说着,笑道:“明天就是十五,别忘了带酒。” …… 出门的时候,千羽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秦恪? 正要再看,他却一眨眼拐到另一条路上不见了。千羽耸耸肩,回头追上了欧阳不器的脚步。 “宁翡,可确认我们拦住消息了?”秦恪蹙着眉问身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将。 “从江宁道共出去了三路消息,都拦在途中,绝无痕迹。”宁翡说着,清秀的脸上也有种鲜见的严肃:“只是我们原是来拦消息的,未曾想到平济道那边会失手,所以带的人马并不多,如果临时出手,需要慎重布置。” 秦恪点点头:“父亲来信要我们务必拦住人。”说着,忍不住冷笑:“卢宗衍这个老狐狸,回乡丁忧还不忘刺探情报,回京时明着走西津道,暗地里走平济道,若不是最后乔装成行商跑来江宁道,父亲那边他插翅也难逃。”说着,又问:“他现在离这儿有多远?” “按斥候的消息,如果昼夜赶路,大约还有七日便能赶到雨泽镇。” 秦恪望着面前幽碧的河水,蹙眉不语。 宁翡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丰国、尚国、采国、宁国的四国名将中,光靖将军卢宗衍与廉贞将军石烈并称尚国双璧,最擅胜场,自边疆动荡后,石烈镇守雁翎关已有两年,只剩卢宗衍坐镇国都白阙,一言一行可谓举重若轻。 这位儒将是尚国人,但成长及入仕都在采国。自三年前平了丰国的清澜城后,因血统在采国备受排挤,于是来到尚国,成为光靖将军。 “十三年前,我爷爷被唤至帝都,烈油浇顶而亡,父亲在中州隐忍筹谋多年,为了就是一雪前耻,但现在时机还未到。”讲起往事,秦恪依旧平静,但眼中有根弦蓦然绷紧:“卢宗衍拿到了中州的地图与军情图,回去必将要求南征,如果我们这次失败,”顿了顿,他沉声道:“中州恐将失守。” 江风乍起,吹得雾江岚烟散尽,水面也顿时汹涌起来。 “他们有多少人马?” 宁翡道:“按斥候的消息,七百精兵都在江宁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本次乔装的行商队伍只有三十人,必是精锐。” “我们有三百人,但是,”秦恪望着风波不定的水面,目光沉沉:“卢宗衍是一品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