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的夜晚,对于金海城的许多人来说都不平静。 城守府衙门、洪家、交通堂等等地方灯火通明,商议不断。 至于陡然失了少东的方家,更是沸反盈天,笼罩在压抑的愤怒之中。 依托于两位女侍的口供以及一些护卫的目击旁证,在他们这些“受害者”眼中,事情的脉络可谓再清晰不过了。 先是洪范与方志武因为活炁丹起了争执,再是两人于雅间独处,最后是前者的佩刀贯入后者心口。 死者被一击致命,人犯被当场抓获。 这一夜间,发生许多人事。 方家的家主亲自带人赶到城守府,红着眼查看了亲儿的遗体,默然落泪后又去交通堂。 雅间的布局是分明的。 只有一道门,以珠帘相隔。 作为谈事处,对着安静后街的窗户务求幽闭,所以外头种着如墙灌木。 这木墙分毫无损。 在此基础上,要说快速穿窗、杀人后无声往来,即便是浑然境武者也做不到。 纵览金海城,排除掉洪家和官府各机构,能做得这事的高手甚至算不满五指之数。 至于洪范本人,则是另一个焦点。 方家、乃至城中大部分台面上的人物都在今夜风波中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一位洪家庶子乃是新任星君。 厚重夜色下,顿时有了更多的各色喜忧。 唯独方家家主的愤怒炽盛不改。 沙世界固然可以是受人设计的原因。 但也可能正是洪范肆无忌惮的理由。 另一边,城守府的田六没有辜负洪范所托,硬是在小院门口等到了卖完荚果、挑着空筐而回的刘婶。 等到事情交待大半,后者却是失手落了筐,再没心思去捡。 “官爷明鉴,我家少爷绝不会杀人!” 她先是颤声来回重复着这句话,待片刻后听清自家少爷已被城守府羁押,终于强咽唾沫回过神。 到了这时,田六才小心转述了洪范的话。 “今日新写的文章”、“器作监”、“闻师匠”…… 刘婶口中念叨着几个关键词语,脸上的惶急渐渐退去,转而有了懵懂的坚毅。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待彻底记下后,她这才想起还未有表示,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把大钱,猛地塞入捕快手中。 未等对方推辞,刘婶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往小院去了。 于是,田六只得将几十个用绳串好的、新旧不一的大钱慎重收入怀里,叹息着离去。 作为捕快衙役,他半生见了无数生死离别。 但每见真挚真情,总是心有所动。 盏茶功夫后,刘婶取到了洪范晌午刚完成的论文,小心包好后藏在怀里,又取了少爷给她的数十两散银,草草拜过菩萨后,径直便出门去。 至于晚饭什么的,早已忘了。 可惜,等到了器作监时夜色已深,除了值夜的护卫,其他人早就下衙。 是夜,刘婶便在衙门外的街角瑟缩了一宿。 同一时间,洪家高层的活动自然更加有序而高效。 除去驻扎州府西京的洪磐和在卫所从军的洪伟,其余六位浑然境之上的高层全部集合。 无非两个字——保人。 自私自利是地方豪强骨子里的天性。 不说洪礼、洪武无论如何都不信洪范会因为争夺丹药当场杀人,哪怕是杀了,洪家也不能允许自家星君与方家小子换命。 六人会议中,一项项事情被分配。 礼物置备、分头拜访、斡旋官司…… 甚至洪明还被派出城去联络非本地的家族故旧,以备不可挽回时最后一搏。 雄鸡唱晓,天际破了鱼肚白。 第二日闻中观大早上衙,却是被一位发丝披散、颠婆子般的仆妇突然冲出来拦住。 半晌后,闻师匠听明白是由,草草浏览了被心口捂得温热的论文,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待推辞了刘婶那数十两散银,他大步入衙,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早起的朦胧,反而满是悍然。 对别人来说,交通堂一事是要谋害洪范性命。 于闻中观,这便是要斩断他好不容易得回的前途。 ······ 九月十六,中午。 金海城守府大牢。 阴暗的门厅处,几位狱卒正就着简陋饭菜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