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地牢之中,纪垣与费龄和欧星铭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的迹象。桌子上的蜡烛一点一点地越烧越短,终于在烧了快一半的时候费龄先开了口:“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纪垣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声音慵懒地说道:“如果本王没记错,三日之后便是费老爷的七十大寿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费老也不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中过自己的七十大寿不是?” “王爷有话直说,不必与老夫绕着弯说话。”费龄神色自若不悲不喜。 纪垣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恼,转头对着欧星铭问道:“本王有句话想问问欧老板,倘若在鸢沐皇商家中女儿吃穿用度比宫里的妃子还奢华,会有什么下场呢?” 欧星铭沉吟片刻,回答说:“尊卑不分,其心可诛,轻者赋税翻倍,重者抄家发配。” 纪垣听了一挑眉:“哦?那欧老板可知在大霁该当如何?” “愿闻其详。” “尊卑不分,轻者罚白银一万,重者诛九族。”纪垣说完聊有兴致地看向费龄,意有所指地地说道:“那日本王看见费家小姐头上戴的那支步摇可以用的上好的红玉,那般成色本王就算在太后那处也未曾见过。还有费小姐身上那身红裙,金丝线绣的图案甚是了得。除了婚嫁,平日里本王也只见得皇后穿得如此鲜艳。费老爷对自己的掌上明珠果然是毫不吝啬啊!” 费龄听了依然不以为然:“孙女年纪尚幼,爱美乃是人之常情。” “费小姐确实国色天香,也不知道费小姐若是知道自己的爷爷因与他国私自贸易,瞒报赋税,那万贯家财就要被归于国库会怎么想。那时她不仅过不了那纸醉金迷的日子,还可能要因为费家做夜茉丸的生意被诛九族。不过想来费小姐这天姿国色若是在勾栏瓦舍之中应该也是个万千宠爱的花魁,你说是吧?欧老板。”纪垣虽然问的是欧星铭,但是实际上却是看着费龄。 也不枉费纪垣说了这么许多,此刻费龄那不动如山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的慌乱。其实费家走私货物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这件事情一直交给池千紫和孙放去办。 第一次知道孙放开始偷偷私运夜茉丸的原料之后,他也是禁止过的。但是后来知道这是他那个在朝当太师的妹夫李年元名下的一条利益链之后,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昨晚派人杀了孙放之前,手下的人说已经跟孙放确认过了那批货物只是平常的丝绸和药材,就算是被治罪也不过是罚钱罢了。可是没想到今天早上竟然在那批货物中凭空生出了夜茉丸的原料。 思及至此,费龄眯着眼盯着纪垣看,心道这个温王藏得够深,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摆了他一道。眼下看着他和欧星铭意有所指的对话,怕是这场局里面欧星铭也掺和了一手。否则夜茉丸的原料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那批要送给鸢沐欧家的货物之中,欧星铭也不可能那么主动地就从货物里面翻出夜茉丸的原材料并且指正。 如今纪垣如此淡定地出现在他面前,话里有话地跟他东拉西扯,怕是已经布局好其它的关系。如果他今天不答应这个王爷的条件,那肯定就会有人代替费家这个满堂元第一富商的位置——那只能是池千紫那个田家了。如果他今天答应了,怕是朝廷里的那位妹夫就要被拉下马了。 李年达那个愚蠢的家伙怕是指望不上了。李年元远在朝廷,若是他费龄真的出事,那费家肯定是第一个牺牲的棋子。 地牢里面寂静的得可以,除了三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欧星铭把玩着身上的香囊,纪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再说什么。费龄则脑海中思绪万千,无所的假设和利益纠葛在他的脑海中翻腾。他快要七十岁了,古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在昨天之前,他准备坐享这永华富贵来庆祝他的七十大寿。没想到此刻却是坐在这地牢中,看着这毛头小子给自己难堪。 这时很多年前父亲跟他说过的那句话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么一想,费龄就觉得自己的眼前就像是骤雨停歇后那一抹破云而出的阳光一般豁然开朗。事已至此,李家无论如何也保不了他了。既然这大霁最有话语权的人来让他投诚,他何乐而不为呢? 一丝笑容瞬间就浮现在费龄的脸上,他挥了挥衣袖,双手抱拳,语气轻松地说道:“谢王爷抬举,费家今后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纪垣听了这话,满意地睁开了眼睛,对着费龄说了两个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