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十二年,三月初春,草长莺飞,正值春闱放榜之际,几家欢喜几家愁。 此时,京城中最热闹的莫过于庆国公府了,他家的二郎君沈承玠榜上有名,考了三甲二十七名,国公夫人欢喜不已,特意设宴邀请京城内的贵人到府上一同享乐。 “令郎年纪轻轻便已登科,沈夫人真是好福气。” “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如果有沈二郎一半的才识,我也知足了。” “令郎君有今日这般成绩,沈夫人肯定也下了不少功夫吧?还请指教一二。” 丁魁英听着席间这些夫人的奉承话,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她脸上浮出点点笑意,高挑着眉毛觑着座下的众人,等大家都静下来了,她才拣了几个问题回答。 “各位夫人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教子良方,都是犬子自己的功劳。他自小就爱读书,我平日就是撵他出门玩耍,他都是不肯的。”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睛顺势睃了在座的各位夫人一圈,瞧见坐在一角的靖忠侯夫人赵惟宁,才继续笑道,“我才要羡慕各位呢。郎君就应该活泼一些才好——”她歪了下脖子,似乎才找到赵惟宁的位置,“我就盼着他像武将家的儿郎那般活泼。” “那岂止是郎君活泼,娘子也很活泼。”席间一夫人忍不住说了一句,旁边的人忙拉住她的衣裳,止住她的话。 世家大族容易出麒麟才子,也容易出混世魔王,赵长缨便属于后者。 赵惟宁稍稍别过脸,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丁魁英会趁机奚落自己。两人尚在闺阁时,曾在一诗会上比试,赢了她一次,自此便结下了梁子。她不是没想过跟丁魁英示好,只是每次说到最后,丁魁英总是阴阳怪气地飘来一句“我怎么敢和大才女交朋友呢?”,弄得她心烦意乱,也就作罢了。 可她是武将遗孤,怎么肯白白受气。只见赵惟宁抿嘴一笑,“上次这么热闹还是曹夫人的大郎及第呢!”她佯装思索,疑惑道,“曹大郎当时是排第几来着?” “一甲第九!当时可热闹呢!”有嘴快的接口,说完,瞥见丁魁英垮下脸,便又噤了声。 户部侍郎夫人曹夫人两边都不想得罪,只能自己出来说话,“犬子是三十有五才中榜的,前面也已经考了几回,上回能中榜也是托了老天爷的福。不像沈二郎,只一次便登科及第,实在是让人艳羡。” 丁魁英脸色稍霁,客套道,“令郎是厚积薄发,曹夫人谦虚了。” “要我说,谁也比不上徐大哥。”一声娇嫩的声音打断众人的会话。 紧接着,门外走进一身着紫衫红裙的少女,众人见了少女,皆起身福了福,“乐安郡主。” 李蕴安点头示意后,径直走到丁魁英身旁坐下,“姑母。” 丁魁英扯过李蕴安搂入怀中,对着众人笑道,“你们瞧瞧她,好不害羞,竟然帮着外人来奚落自己的表兄。” 到底还是小女孩,被长辈揶揄一句,李蕴安脸上旋即浮起两片红云,她嘟囔着嘴反驳道,“徐大哥是元道九年圣人钦点的状元郎,还得了‘经学淹通,学正有见,当为第一。’的御批,”这可是圣人说的!说到这,李蕴安颇有些荣辱与共的感觉,她微微抬起下巴,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曹大郎年纪这么大才及第,就算了,”她扬扬手,像是挥掉了一些烦人的臭虫,“同样是少年及第,玠表哥和徐大哥可是差了两个榜,自然是比不上徐大哥的。” 李蕴安心悦徐府大郎徐奭恒,这事在京城勋贵间早就传开了。 本来儿女亲事不到最后,是不宜到处宣扬的。可李蕴安的生母永昭长公主只有李蕴安一个女儿,自小便百般宠爱,得知女儿心悦新科状元后,竟然安排人上徐府威逼利诱当家大娘子,想强制把亲事定下来,谁曾想到徐府的大娘子对长子徐奭恒的事是一概不敢管的,愣是顶住压力,把人请出府了。 徐奭恒是新科状元,自然有很多双眼睛盯着。第二日早朝,便有谏官将此事告知圣人,圣人脸都气红了,下令让永昭长公主携女前往水云观吃斋念佛,抄写经书一个月。同时警告宗亲,不得滥用权势。 丁魁英嘴角一抽,收回圈着李蕴安的手,垂下眼帘,隐下眼底的怒意。她这侄女,除了身份高贵,是一无是处! 席间,大家又说了些闲话,丁魁英见李蕴安时不时往外张望,心下有些不悦,晓得她在等徐家的女眷,便伏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已经吩咐了使女,等徐家女眷到了,直接带到这边来。你坐好,别让人看笑话了。” 李蕴安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回想起自水云观回京后,几个世家女讽刺自己的话,还是安安份份坐好了。 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外的使女唱道,“徐夫人到了。” 李蕴安不由地抻直脖子去看,她早打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