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温泉不再温暖,好似刺骨一般冰寒。 “你是谁,谁……聚魂灯,嗯啊……不,聚……” 他倒是反应很快。 不愧是狡诈阴险的仙人。 只可惜,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 这一个月,季元雪享受着他法力的供奉,燃烧着他仙髓凝成的灯芯,魂魄已经将成。就算时雾发现了一切,也已经无力更改,他苦心孤诣供奉了一百年的聚魂灯,聚的却是别人魂魄的事实。 大局已定。 他可以不必再蛰伏。 季元雪眼神桀骜,没有过去半点乖顺的影子。 他俯下身,气息缓缓扫在时雾的耳廓。 不在伪装,残忍地回道,“你觉得呢。” “你是何人,你胆敢,胆敢入秘境,占魂灯,你敢……啊!” 季元雪将他发带抽开,直接困住他的双手,“可是你的法力,倒是十分充沛,看来,你又吸纳了不少徒弟的仙力是不是。” “你真是该死。” “自诩正道,一次又一次践踏着别人的性命,一次又一次……算计人,利用人,宣清云,宣清云!你这样的人,也配为人师表,也配享这世间一炷香火供奉!你算什么仙,嗯,你算什么仙!” 季元雪魂魄将成,而此人已经彻底被魔气侵染,事到如今,他便也不再装了。 “你竟敢,引我堕魔,你敢……啊!我,我绝不会堕魔……我绝对……” “你觊觎玄隐道祖,你结下道侣印的亲师尊,在梦中都不忘与他苟且。道心已乱,不堕魔,由得了你吗!” 时雾这才明白过来。 此人一次一次地让他沉沦在梦境中的用心。 他一直在试图紊乱自己的道心,趁着他刚飞升法力虚弱,意图引他成魔。 时雾呜呜地喊了两声,却语不成句。他想要清醒过来,却发现这梦竟根本不受他控制。 这个人……魂魄将成。 他的仙魂竟如此强大,还未完全补齐,就可以操控他堂堂一个上仙的梦境。 谁。 修元界,竟还有这样奇凡仙骨之人么。 “你以为只有你会算计人,我就不会吗。” 雪白的玉带飘散在水池里,连带着洒落的青丝。 时雾紧紧咬着下唇,不自觉竟渗出血来,满口腥气。 季元雪好似忘了是在梦中,竟伸出手去掐住他的下颚,再拿着他的灵玉腰带塞入他的口中,时雾挣脱不得,便只能衔着玉,生理性的泪珠一颗颗坠落,打湿腰带。 是谁。 竟可以悄无声息地破开他重重秘境,入聚魂灯内。 时雾满心愤懑。 倏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入秘境时,袖中还残存在季元雪的一缕残魂…… 是他。 从来没有人闯入秘境,这一缕魂,是他亲手带进来的! 那是他唯一一次心软,没有在飞升当时就直接碾碎季元雪的魂魄,教他永世不得超生,竟还将他带入秘境,惹下今日的祸端…… “嗯呜——” 时雾眼底怨怼渐起,浮现出一层朦胧的雾气。 他努力挣扎,却也只是徒劳加深了体内的魔气肆虐。 他含含糊糊地喊着那人名字,几乎将口中玉髓咬碎,“季……元雪……” “嗯,认出来了。” 季元雪声音冷峻得好似一块寒铁。 “我的师尊,你是认出了我,还是认出了……” “你,你这逆徒!”时雾登时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心里恨得几乎要呕血,“你给我滚开!你碰我,你以为你就可以善终,你是我徒弟,你的道心也会紊乱,你——” 话说到一半,时雾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么。” “你给我赐过弟子印吗。” 季元雪声音讥诮,又似是满是酸苦。 二人魂魄深处的道侣印,微微发烫。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曾对天地结下的契约是什么。 “你不是你骗着我,结下的道侣印吗。” 季元雪眼神里满是嫉恨,却又觉得,只有不断地伤害这个人,让自己曾经尝过的痛楚,让他统统再尝一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好。 时雾这样的人。 跟他说千百遍大道,都没有用。 他的狠心绝情,从不曾为任何人心软,为了救他的师尊,他可以牺牲任何人而没有任何迟疑。 镜渊堕为魔,与他苦苦争斗百年,花了上百年也还是无法压住他。 可惜,他不是镜渊。 不会如此愚蠢,甘心堕魔,甘心吞下一切苦果。 时雾对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他会一点点从这个人身上彻底讨要回来。 “道心不稳,违逆天道,觊觎师尊的——” “只有你,宣清云。” 让他痛,让他哭。 让他从云端坠落,让他百年筹谋化为云烟。 让他尝尽自己的恶果,从此之后再也无力翻身。 只有这样,这个人才能不再继续作恶。 才能从内心深处,真正开始悔恨自己做过的一切。 秘境中灯火明暗闪动。 “真可惜。” “你苦心孤诣百年,救回来的不是你的心上人。” 季元雪将他死死摁住。 一字一句,如刀剜似的。 “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