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
武英殿,皇上召见群臣,商议这一突发事件。
兵部尚书张文远横眉怒目:大苍大隅两国,有此安定之局,全赖陛下英明决断,来得何其不易?这无知小儿跳出来一击,分明是置国之安危于不顾,罪大恶极,该当九族同诛。
左大夫赵勋附议:祖制禁止异国军旗在本土升起,当然不容轻犯,但大隅之人,草原蛮荒而已,咱们岂能与这等蛮荒一般见识?当怀柔致远,以圣道之言先规劝之,无论如何,平民暴起,直接斩杀来使,都是一件不可原谅之事。
御史郭湘潭道:圣人言,先以德服,次以威服,再次以力服,大苍以文立国,以圣言治世,此等暴起杀人之事,绝不能容,一旦纵之,后患无穷也……
一时之间,群臣激奋,在他们的建议中,林苏该杀,林氏该诛九族……
只有区区几人没有表态。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投向没有表态的几人,这几人,全都是关键人啊。
吏部侍郎宋都,官不大,但角色非同一般,他是林家的亲戚(林母的妹妹乃是他的正妻),他会怎么说?
宰相陆天从,百官之首,他会如何定论?
御史段山高,乃是言官的代表,他又会不会喷?
大学士章居正,乃是学术的代表,他会如何诠释圣道?
还有一人,最为特殊,乃是曲文东,他原本已经致仕,不再具有金殿议事资格,但今天,皇帝偏偏派人将他请了来,让他做了个客坐代表。
御史段山高以前但凡议事,总是跳得最高的,但今天他似乎没睡醒。
大学士章居正也一样,他似乎在钻研什么学术问题,一时神游天地。
陆天从是宰相,长期养成的习惯就是不先发言,因为他一发言,别人还怎么辩?所以,他习惯于所有人都发言之后,再作个总结。
那么,就只剩下林苏的两个亲戚了。
曲文东一抬头,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曲文东跪下:“陛下,微臣既蒙陛下恩典,准予金殿议事,那微臣不敢不直言,先求陛下恕罪。”
皇上微微一笑:“既是议事,失言不追乃是惯例,畅所欲言,何罪之有?曲爱卿但讲无妨。”
曲文东再谢陛下,然后发言:“大苍铁则十三条,说得清楚明白,但有本国之内,竖起异国军旗者,人人得而诛之,既是铁则,就没有讨论的余地,林苏杀使,合乎铁则,以此作为理由来治罪于他,臣恐天下不服!同时,对陛下之威,对大苍国格,亦是一次重挫!陛下宜三思而行。”
短短一段话,满殿静音。
事关铁则,谁敢质疑?纵然是陛下自己,也是不能违反的,如果你以这个理由来杀林苏,天下人会说,大苍铁则根本不是铁则,伤的岂不是陛下你的脸面?失的岂不是大苍国格?
吏部侍郎宋都踏上一步,跪倒:“陛下,臣也认同曲阁老所言,如果以此为理由杀他,天下不服……”
众人相对而视,果然亲戚就是亲戚。
但宋都话锋一转:“不过,臣听说,林苏其人,心性难测,他当日写下‘一剑霜寒四十州’之诗句,虽然不能因文获罪,终究传递了他内心的一些想法,这几个月来,他收纳长江流民之心天下皆知,今日当着西北流民之面杀害使臣,是否亦有收买人心之嫌?他对其父之罪从来不认,对朝堂多有怨恨之心,今又八方收纳流民,臣以为……朝堂该有所防范。”
此言一出,满殿全震。
大学士章居正似闭非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曲文东霍然低头,盯着地上的宋都,似乎不认识他。
封建王朝,有一个最大的忌讳,那就是密谋造反,打算造反的人,往往都是收纳天下民心,任何一个封建皇朝君主,都不可能容忍这种行为……
好一个宋都,你不念亲戚之情倒也罢了,你还来这么毒的一手!先前你认可我的观点,我还以为总算有那么一个同路人,绝没想到,你不是不想杀他,你只是觉得这把杀他的刀不好用,另外亲手递上一把更锋利的刀!
但他不能反对,因为他知道,今日陛下将他召集过来,绝不是征求意见这么简单,一个不察,不仅仅林苏难保,曲家也将掀开覆灭的序幕……
陛下脸色阴沉无比,目光慢慢转向大学士章居正:“大学士可有异议?”
章居正深深一鞠躬:“陛下,老臣没有异议!林苏其人,死了比活着好……”
曲文东再度心头冰凉,他曾专程前往绿柳山庄,想拉章居正上同一条船,甚至不惜将林苏的终身大事为饵,章居正拒绝了他。
但章居正也曾答应过他,绝对不会跟那些人一起打压他,最少会做到保持中立,你这是中立的姿态吗?
陛下脸色稍和:“大学士请说下去……”
“林苏行事屡犯禁忌,的确是死了干净,但是,圣道之下,各国均需讲求法度,终不能随意捏造一个罪名杀了他,需要知道,他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天下名士,刚开文路,而且还留下了传世青词,这样的人,在圣殿是挂了号的,他即便要治罪,也必须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要经得起圣殿的复查复核。”
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