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忘记了今夜的巡查。
他提着马灯前脚刚踏出门,就因为忘掉这件事而折返,以为自己已经巡查完毕。今夜的守墓人感到一点熬夜的精力都不剩,他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收拾一下后很快就睡觉去了。
今夜他会睡得格外沉。
青年离开守墓人的小屋,施施然握着把铲子往艾丝特的墓碑走来,哼起一首水手间经常流传的小调。
那只乌鸦还站在碑石上理毛,看到青年走回来后,黑眼珠里露出人性化的苦恼:“你还真要自己挖?怎么不寄生那个守墓人?”
青年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乌鸦齐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难道不是你搞的鬼?你难道没注意到,这个墓园里连野生动物或昆虫都没有吗?我可不想惊动更多的麻烦,我怀疑要是寄生了他,很快这里就会被官方非凡者包围,到时候还怎么挖这个人出来?”
乌鸦用爪子划在碑石上,歪着脑袋满不在乎:“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喊你过来而已。或者等你掀起这个棺材板,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一人一鸟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墓园静悄悄的,别说鸟叫,连虫鸣都一点也听不到,简直就是充满死寂的异域。
青年和乌鸦同时转过头,看向了埋着艾丝特棺材的位置,发出了异口同声:“这可真有意思。”
青年诧异地瞥了眼乌鸦:“你跟本体和我们的联系不是都断了吗?”
“我也是阿蒙,我当然知道阿蒙们会怎么想。”乌鸦在墓碑上蹦了两下,“怪不得你没有寄生任何东西,原来是做不到,真是笑死——”
青年一弯手指,将乌鸦弹飞出去,然后他拎起铲子开始挖掘坟墓:“被人掠夺命运的家伙还是乖乖闭嘴吧,真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才混到这一步,竟然只剩下序列七的非凡特性了。”
“一场意外而已。”
乌鸦展翅飞起再度落在墓碑上,安静而期待地看着青年挥舞铲子。墓穴上翻起的泥土越来越多,没多久,青年就摸到了下方的棺材板,一把将它掀起来。
看到里面那个“逝者”的时候,青年忍不住吹了个声口哨,笑着说:“这伤口可真利落。”
青年将棺材板扔到一边,好奇地观察起来。棺材里躺着的人看上去很年轻,但对于神话生物来说,“年龄”是最不可靠的外貌因素。他的视线扫过“逝者”朴素的麻布裙、安然的面容和银色溪流般的发丝,说实话,这种颜色让他很自然地联想到那条“水银之蛇”。
“你之前说过她的那些能力,所以她其实是命运途径的天使?但乌洛琉斯已经是天使之王,流落在外的那份特性在生命学派的议长那里,没可能再出现一条巨蛇。”
乌鸦没有回话,它飞到棺材旁边,剧烈地咳嗽了两下,呕出一小团银白色的发丝。在那根头发脱离它身体的瞬间,一圈白眼圈浮现在乌鸦的右眼处,它砸了砸嘴,沉默地盯着棺材里的“逝者”。
“就是这东西压制了你的唯一性?一根头发?”
乌鸦巧妙绕开了青年所有问题,以防任何被套话的可能性,它直接提出了其他问题:“你注意到没?她的身体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阿蒙还要戒备阿蒙?”但青年也没等乌鸦的回话,而是跪伏在棺材旁边,“不过确实很奇怪,按照那个日期来看,她死亡的天数到现在有一周了,即使天气凉,也不可能保存得如此鲜活。”
青年的视线扫过棺材中的银质圣徽,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黑夜神眷?也没听说她的神眷还能防腐的。如果不是灵教会的手脚,难道是她在试图……”
“扯远了。”乌鸦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她身上的异状跟那些无聊的组织没关系,是她本身的特殊性。”
青年捡起刚刚被乌鸦吐出的头发,毫不在乎上面还沾着点胃液,他的单片眼镜上莫名划过没来由的几道反光:“特殊性?依我看是载体吧。跟我们的分身相似又不同,更接近……”
“容器。”乌鸦眯起眼睛,在吐出这个词的时候略显兴奋。
青年认可这个说法,却仍提出了异议:“但是这个强度远远不到神降容器,本体被压制得恐怕很厉害,甚至达不到真神的层次。而对天使来说有必要塑造如此契合的神降容器吗?有这个时间与精力,足以从衰弱中恢复过来了。”
“更何况她太弱了,太过弱小了!如果不是出于好运气占据了这份序列七非凡特性,她就纯粹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类!会使用这样阴险手段进行伪装的存在,竟然还会大晚上躲被子里偷哭!”一说起这点,乌鸦就很烦躁地晃起脑袋,它对于那段被困住的体验充满怨念,毫不留情地揭着棺材里那人的老底。
“或许不是‘祂’太好运气,而是你太倒霉。”
青年扔下手上的小团头发丝,将手伸向艾丝特的额头。在他的解析中,那里除了淡淡的光芒外什么都无法认知,这让他决定从那处伤口开始,进行近距离的接触调查。
白眼圈乌鸦飞到了墓碑上,保持一定距离才紧盯着这一幕,它翘起的尾羽因为兴奋而不断抖动着。
就在青年的手指离“尸体”的额头还有两寸距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