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艾丝特在克洛格旅馆落脚的第一夜,在她进门遇到的半截抽泣声之后,直到她躺倒在羽绒枕头上,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所以艾丝特盖上被子,听着壁炉里偶尔传出的火星炸裂声,很快就睡着了。
她没料到,会迎来一场极其久违的梦境。
这是一片荒芜而空旷的平原,脚下除了漆黑而坚硬的石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那些会在任何石缝中扎根的野草都不存在。
艾丝特伸手抠动了两下,这些石头似乎是固定的,完全不会受到外物的影响,坚定地履行它们背景板的职责。
于是她抬眼往更远处望去,晦暗模糊的天空仿佛盖着帷幕,混沌到勾勒不出任何形状,最清晰的是地平线边缘一座耸立的尖塔。塔身漆黑得反射不出任何光芒,一条银白色巨蛇正盘绕在上面,它的脑袋微垂,像是正在打盹。
巨蛇身上并没有蛇鳞,披在它身躯外层的是密密麻麻富有神秘学意义的花纹,构成了各种奇特的转轮型符号,这些转轮彼此相连,周围又被更多让人目眩的标识所填满。蛇头与蛇尾的转轮各自只有一半,除非它衔住下方的那条尾巴,才会形成彻底圆满的形状。
在艾丝特打量的时候,巨蛇没有任何动静,双眼紧闭。
周围再也没有其它东西,艾丝特不能一直站在原地,所以她往巨蛇的方向抬起腿,想要走近那座黑塔看一看。
她或许只走出了十几步,那条巨蛇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充满震惊地将头转向艾丝特的方向。
它红色的竖眼相当阴冷,但因为此时里面满是震惊甚至有惊恐,反而显得没那么瘆人。
艾丝特立刻顿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那条蛇却渐渐抬起身子,上半身往后仰去,姿态像极了蛇类在攻击前会做出的准备动作。
它眼中有极其人性化的情绪与思考出现,这让艾丝特想试试对方能不能交流,于是又往前踏出一步,想要走到尖塔底下会会这条巨蛇。
那条巨蛇的身子弹起,它猛地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让那半段残缺的圆轮得以圆满。
艾丝特周身的触感变得黏稠,像是有看不见的东西卷住了她的身体。
下一刻她从被窝里睁开了眼睛,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壁炉里的木炭已经快烧没了,其上的红光时暗时明,不用多久就会完全熄灭。
“怎么又做梦了……”艾丝特揉了揉眼睛,将脸埋到比外侧温暖许多的被子底下。
软垫上的小七听到她的念叨,也随之睁开眼睛,刚好看到悬挂在床头的那张风景画里,透出一张模糊血腥的人脸。
说是人脸并不准确,这张扁平的面孔上并没有皮肤,露在外面的只有血红色的肌肉纤维,它的眼窝两旁还在不断渗出泪水。一对暗灰色的眼球被肌肉紧紧牵扯住,如同鼓眼金鱼往外暴凸,上面布满橙红的细密血丝,似乎随时都可能从画中胀破,将血泪洒到现实世界。
但那双眼睛里现在满是惊恐与畏惧,如果不是它难以行动,恐怕早就溜没影了。
小七沉默地跟它对上了视线。
画中的无皮人脸拼命地摇着头,神态充满乞求。
小七明白了它的意思,对方希望它装作没看到,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于是小七冲那对艾丝特害怕至极的灵点了点头——
“艾丝特,你看你头上那幅画。”
毫不留情地喊醒了还想赖床的艾丝特。
艾丝特听到这句话,恍惚着坐起身,回头看向那副“花田风景画”,看到里面正浮着一张没有的皮肤的人脸。
她瞪大了眼睛。
那张人脸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要不是因为难以活动,它可能早就瑟瑟发抖得缩到角落去了,这样的情形让艾丝特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怪不得灵性直觉压根不报警,它比我惊恐多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灵的神情似乎变恍惚了些,它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发出了细微的啜泣声:“救救我、救……救救我!”
是个嘶哑凄厉的女声,艾丝特盘腿坐在床上,打量着这个被困在画中的灵,总觉得不太对劲。据说那面染血的镜子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以艾丝特的了解,处理这种疑似非凡事件的大概率是负责管理此地的“机械之心”。
难道对方没查到这个剩下的灵?不应该啊,按照流程,整间屋子都该做神秘学上的“消杀”才对。
艾丝特毫不在乎画框里面那张惊悚的脸,她觉得看多了跟人体模型的肌肉照片差别不大。她伸手在画框周围敲敲打打,发现这张画是被嵌死在墙上的,这或许也是它没有被带走的原因之一,屋里的其它东西大概率都被换过了。
但为什么是画?艾丝特伸手戳了戳画布外角落处的玻璃壳,这让那个灵吓得几乎要翻白眼了,生怕她的手指再靠近一点。
小七也从沙发上飞过来,落在被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她太微弱了,只有本能,恐怕只是惨死后残余的灵性附着在这。那面被带走的镜子应该才是关键。”
艾丝特收回了手,看着那幅画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救救我……”这位怨灵确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