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在黑暗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却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死,更没有想到韩长暮拿着孟岁隔审了一夜得出的口供,换上了整洁的四品少使绯袍,面无表情的进了宫。
随侍在书房外的高辅国听到了些许痛彻心扉的低吼,震得的他心头一悸,他想,有些秘密盖不住了,终于晾在了阳光下。
没有人知道韩长暮与永安帝都说了些什么,承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只有寥寥几个内侍看到一向沉稳的韩少使,是面无人色的离开的。
韩长暮走后,高辅国端着参汤进了书房,小心翼翼的收拾好地上碎成八瓣的白玉镇纸,又从格子中取了新的镇纸,轻轻搁在书案上。
永安帝从堆得半人高的奏折后面抬起头,鬓边似乎一夜之间就白了,双眼通红,哑着嗓子道:“去内卫司传旨,赐内卫司使夏纪纲二品荣休,内卫司少使韩长暮擢升三品内卫司使。”
高辅国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波澜不惊的应了声是。
晨光如洗,透窗而入,金砖上的影细细碎碎,像极了湮灭在岁月中的破碎往事,从清晰到朦胧,最后杳无人知。
不说是痛,说了是罪。
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姚杳陡然抬头。
那钥匙开锁和铁链晃动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进密牢中,她愣了一瞬,双眸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一场皇权之下无可奈何的博弈和豪赌。
赌的是韩长暮对皇权还有一丝丝的敬畏之心。
博得是今后皇权与兵权,谁更有话语权。
今日,便是这场豪赌最终清算的时候了。
铁门被沉甸甸的拉开了,门底擦过湿漉漉的青砖地,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光明陡然冲散了黑暗,姚杳抬手挡在眼前,只觉得双眼剧痛,眯了眯眼才适应。
韩长暮站在光明中,与那黑暗泾渭分明。
他刚回府,圣旨便紧跟着传到了内卫司,三品高官的紫袍金玉带也一同送了来,此刻正捧在孟岁隔的手上。
阳光照在衣摆处的赤金纹样上,那金光亮的刺眼。
姚杳的目光在那金纹上顿了一下,缓缓挪到了韩长暮的脸上。
他已经是三品高官了,在这场皇权与兵权的对弈中,他并没有落了下风,可他,为什么没有志得意满,反而,寂寥沧桑。
韩长暮与姚杳对视了一眼,隔着低矮的牢门,讥讽一笑:“姚参军可失望了?”
姚杳抿唇不语。
韩长暮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愠怒,转瞬即逝,冷笑声声:“姚参军可后悔了,没有选择本官?”
面对皇权与兵权,姚杳最终选择了皇权,主动也好,被逼无奈也罢,都是不能回头的选择,也是彼时的她,最好而唯一的选择。
她不知道韩长暮对永安帝究竟说了些什么,才有今日的结果,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凭永安帝的强硬铁血,收回兵权,打压诸多功高震主的侯爵,是迟早的事。
赢一时不算赢,赢一世
才是赢。
她相信,今日的结果只是一个开始,较量还在后头。
她这个牺牲品,只怕还有的熬。
她闷不做声的模样,着实惹恼了韩长暮,他恼羞成怒的伸手将姚杳拖了出来,拖到满地积水中,在她的耳畔低声怒吼:“阿杳,我要你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将来你的生死,并非只有他才说了算。”
姚杳缓缓抬起头,牵了牵唇角,似笑非笑的点头:“好,我等着看。”
韩长暮松开手,恢复了往日的冷肃和平静,转头对何振福吩咐道:“送姚参军回京兆府。”
姚杳闻言,低低的缓了口气,扶着膝头艰难的站了起来,刚僵硬的走了两步,却陡然回头:“包骋呢?”
韩长暮顿时怒了,气极反笑,嘲讽道:“他供出了你,你还惦记着他,当真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啊。”
姚杳却是一笑:“少使大人不必试探卑职,若他当真供出了卑职,只怕大人早将他带过来羞辱卑职了。”
韩长暮愣住了,一口气憋在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静谧中,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他的心一抽,脸上还维持着冷笑,淡声道:“带走。”
看着姚杳没有回头,走进漫天晨光中,他骤然抓紧了衣襟,转过了身。
内卫司使夏纪纲二品荣休,少使韩长暮擢升为三品正使,这消息如同一滴水落进湖心,只是泛起几道涟漪,并没有引发太大的震动。
毕竟过完年刚刚开朝不久,夏纪纲就上了道乞骸骨的折子,永安帝是迟早都会准了这道折子的。
内卫司是永安帝的鹰犬,是他手里磨的锋利的那把刀,谁当正使都改变不了这地方血腥残忍的本质。
走了夏纪纲这把刀,还有别的刀,或者说众人还都挺乐见韩长暮这把刀上位的,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