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说,庶民不配状元身正文卷第七十四章破釜沉舟要夺半座洛州,死性不改姬扶摇,准备破境!十月十,霜降时节,阳下入地,阴气始凝。 张太岳双手拢袖,身边的佝偻老太监喟叹道: “张相,大半年前,咱们在商江泛舟垂钓,杂家问你顾平安入蜀是福是祸?您说天知道。” “看来天也不知道。”张太岳眼角皱纹里藏着笑意,见他忧心忡忡,轻声说: “波涛汹涌总好过一潭死水,大水流动起来,要么转瞬枯竭,要么灌溉万家田地。” 佝偻太监默然。 如果张相是顽固的守旧派,那绝对做不到用三十年扶危定倾,他跟顾公子是同一类人,但远远没有顾公子那般激进疯狂,张相在脚踏实地的同时也会冒风险搏回报。 两人说着话一同走入御书房。 殿内阴森药味浓郁,隐隐夹杂着腐臭的味道,陛下蜷缩在八座暖炉中间,脖颈下巴的皮肤已经溃烂,绿色的蛊虫已经在鼻梁里蠕动。 “坐吧。”蜀帝吞服了几颗莲子后,突然笑呵呵道: “亡妻在天之灵应该很欣慰,正如她赠予的功法一般,她的女婿像一轮煌煌大日耀眼夺目。” 她的女婿,而没有说朕的女婿。 陛下情绪复杂,疏远之意很明显。 贾似真和张太岳正襟危坐,不置一词。 蜀帝索性阐明了说: “霜儿别想如愿,朕以往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因为亡妻的缘故更疼惜她,但朕还有三个儿子,死三子和亡一女做抉择……” 话音戛然而止。 从得到桂花宴消息的那一刻,蜀帝心中有了答案。 “所以他们不回朝歌城。”张太岳声音平静。 他了解陛下,一旦下定决心,很可能含泪痛下杀手,直接铲除威胁。 不仅杀顾平安,而且会囚禁长宁殿下。 但顾平安太过洞悉人性,这位年轻人的一生,唯一一次将性命和信任托付给了金銮殿的女皇。 “不是有一年之约么?”贾似真问。 蜀帝坦率道: “自古帝王口衔天宪一言九鼎,朕现在被病魔折磨,被外界骂昏聩也罢,该毁约还是得当机立断,顾平安的崛起速度让朕非常忌惮。” “陛下决定宣旨,剥夺长宁殿下的继承权?”贾似真直言不讳。 蜀帝颔首:“贬为平民,终生不能踏入朝歌城。” 张太岳深深皱眉。 蜀帝盯了他半晌,沉声问: “你不赞成?” “顾平安将西蜀置于棋盘之上,朕念及边疆安危,已经派遣了八万铁浮屠北上,只要北莽肃清了战线,西蜀铁骑就参与凉州血磨场。” 张太岳言简意赅:“君不见前车之鉴。” 贾似真眼皮轻跳。 昔日,大乾女皇毁了顾平安的理想,造就了如今的局势。 她家大业大,始终倨傲不低头。 如果陛下毁了公主府理想,西蜀会迎来何等报复不得而知。 顾平安坦坦荡荡,亦如他在五里路上,你们完美破境以多欺少都行,打输了是我无能,绝无半点怨言。 同样的道理,争储失败,撼动不了倒悬山澹台氏,只能归咎于棋差一着。 可陛下连争的机会都不给,凭什么? 皇后唯一的嫡女长宁殿下,为何没有礼法继承权? 真要掀桌子,最后难堪的还是西蜀社稷。 说白了,只要长宁还是西蜀嫡公主,顾平安永远不可能针对西蜀社稷,说不准未来是长宁的江山。 蜀帝重重叹气: “朕那时不该心软,朕被他算计了,纵然坐视他挖掘亡妻寝陵又能怎样?” 张太岳没有迟疑,也挑明了说: “老臣本不该妄议陛下家事,但绝不会附和陛下之言,更不会在废黜长宁殿下的圣旨戳下宰相印。” 御书房气氛蓦然僵硬。 蜀帝面无表情。 贾似真眸光骇然,细细想来又能理解张相。 一肩挑起朝政的权臣,也是土生土长的西蜀百姓,张太岳的立场永远是西蜀每一个子民每一块土地,他不想跟公主府决裂,不想顾平安算计西蜀,届时还得收拾烂摊子。 顾平安绝对有这个能力。 倘若陛下乾纲独断,不戳相印,便是拿卸官罢职做威胁了。 西蜀可以没有他贾似真,没有庙堂衮衮诸公,但不能没有张太岳。